秀书网>修真小说>江山为谋之徽京旧事>第一章 夜来风吹彻 清池始破冰(二)
  景杭从太子府出来后特意让车夫绕道去了靖王府。那时正好有管家送前来为西雍诊治的太医离开,无意间看见了景杭的马车便立刻进去通报。

  西雍这会儿正由瑟瑟伺候着更了衣,听见管家说景杭在王府外头窥探后,他只将瑟瑟揽到怀里,握着红衣宠姬的手道:“手还是凉了些,我到底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建邺,又不能让你带病跟我去齐济。”

  瑟瑟笑着替西雍将衣襟压好,纤纤玉指按在他胸口道:“王爷对妾的心意,妾都知道。只是为了推脱这一趟公务弄伤了王爷玉体,实在是不值得。”

  西雍将瑟瑟的手拉去唇边,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轻吻道:“这事儿原本就来得蹊跷,我不去自然有其他原因,你不必介怀。而且复桥塌了也的确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问题提上来,好让人知道这建邺城里不光只有皇储一人。”

  太子作为正宫嫡出,在出生时就是公认的皇位继承人,但论才智胆识与为人处世,靖王西雍显然更得人心。尤其西雍向来待人温和有礼,不光朝中大臣愿意与之结交,更有不少雅士谋臣慕名而来愿拜在他门下当做幕僚,所以在建邺城中,靖王西雍的名号其实比东宫太子要响亮得多。

  西雍的眉间始终少不得那三份笑意,看来温润谦和,只是瑟瑟却知道他这样的伪装下隐藏着极大的野心,正是在等待时机想要在这建邺城中掀起一场风雨。

  见瑟瑟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西雍问道:“怎么了?”

  瑟瑟凑近西雍盯着他看,眨巴着一双看来无辜纯良的眼睛,这让西雍看着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别卖关子,说吧。”

  瑟瑟想了想,狡黠一笑,道:“王爷既然受了伤,是不是明日就不用上早朝了,可以多陪陪妾了?”

  西雍原以为瑟瑟想说什么紧要的事,不想竟是这话,这听来粘人的言辞配上瑟瑟娇俏的神情令西雍心情大好,抱着她道:“胡太医是明白人,想来不止明天,我还能多陪你一些时候。”

  瑟瑟正要拍手称好却又为难起来,担忧道:“但是这样会不会耽搁王爷的正事?万一有人当朝说了什么,王爷没能及时阻止,引来麻烦怎么办?”xiumb.com

  “你倒是会替我担心。”西雍取下披风替瑟瑟围上,拉着她出去了。两人在回廊下走了一会儿,他停住脚步,望着廊外还沾着昨夜春雨潮气的花草,凝神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人选是个问题。”

  “王爷在说什么?”

  不知是瑟瑟冷了,还是她想要听清西雍说的话,原本被西雍拉着的手不由自主地反握住了身边男子的手,还用了些力气,像是有意要引起他的注意。

  西雍将瑟瑟搂主,低看她的眸光中尽是宠爱,道:“你也要为我分忧?”

  瑟瑟抬头回应着西雍的目光道:“妾自然想,就怕帮不上王爷。”

  “给你出道题,你且答来我听听。”

  “不许太难。”

  西雍笑睨瑟瑟道:“你也知我如今受了伤,那原本应该由我去齐济的事就得交给其他人,是不是?”

  瑟瑟点头。

  “这趟差的关键就在办事的人身上,你给我说说,有没有合你心意的人?”西雍见瑟瑟略微耸了耸肩膀,知她有些冷了,便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问道,“不然先回去吧。”

  瑟瑟却仿佛未闻,凝神思索着什么,任由西雍搂着自己朝住处走去。这一路上春寒夹杂着春雨的湿气侵在她发间眉梢,进到还烧着暖炉的房中时,她反而被这扑面而来的温暖晃了神,抬头时间西雍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她笑道:“王爷在看什么?”

  “见你一路都在出神,还没想好答案?”西雍将她拉去榻边坐下。

  “有一个人选。”

  “说来听听。”

  “清王殿下。”

  西雍惊奇地去看瑟瑟,这一眼来得突兀,反而让瑟瑟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问道:“妾失言了。”

  “继续说。”

  西雍那一眼让瑟瑟心有余悸,但眼见他似乎来了兴致,瑟瑟也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清王殿下自从五年前归来陈国就一直在朝中担任些不痛不痒的职务,他又是个孤傲冷僻的性子,不喜结交党羽,想来不会是太子的人。王爷既然推辞了去齐济的事,应该是不想淌这趟浑水,自然也不想让自己的人被牵涉进去,可又不能让这事儿落到太子的人手中,所以清王殿下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西雍此时目光莫名,让瑟瑟猜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两人就这样对视许久,直到她听见西雍赞许的笑声,这才放了心,问道:“王爷以为如何?”

  “知我者,瑟瑟也。不枉我平日一直带你在身边,你这人选正是我所想的。”西雍道,“只是这事儿还不好由我出面。”

  “难道要太子去说?”

  “清王能活着回到陈国,有一个人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西雍话到一半却不肯说了,瑟瑟知他另有他意,这就拉着他的手撒娇道:“王爷垂爱,告诉妾吧。”

  瑟瑟本就长得俏丽可人,这会儿秋水盈盈望着西雍,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西雍怎忍心拒绝她的请求。也正是因为想看瑟瑟有求于他的样子,西雍才故意卖了个关子,如今目的达成,他笑道:“清王的母亲瑶姬本不是父皇的宠姬,但她身后的靠山才是她当初在后宫最大的凭持,也是他们母子在外多年,最后保了清王平安归来的护身符。”

  瑟瑟知道不管是瑶姬还是清王玄旻都不曾得过今上宠爱,否则他们母子不会在外流落二十年,今上也不会在玄旻归朝之后不给予重要职务以便其参政议政,所有的一切都表明玄旻是个不受宠的皇子龙孙,就连清王这个封号都给得十分随意。

  见瑟瑟又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西雍便趁机在她颊上轻轻啄了一口,见她惊慌地看向自己,他坐去瑟瑟身边,握住她的手道:“如你我恩爱不离,是男女之爱。我还有兄弟父母,是血骨亲情。父皇虽是九五之尊,却也是少不了这些的。”

  西雍显然给了瑟瑟提示,她将这话反复咀嚼了几遍,恍然大悟道:“是太后?”

  见西雍含笑点头,瑟瑟了然,她知当今太后不光是今上生母、玄旻祖母,也是玄旻之母瑶姬的表姨。当初太后为了巩固娘家势力,在家族中精心挑选了适龄貌美又聪慧的瑶姬入宫。今上心知太后用意,但出于不忤逆母亲恪守孝道以及团结外戚的原因,他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瑶姬虽然未登后位也不得隆宠,但因为有太后撑腰,也一度是后宫中炙手可热的妃嫔。只是当年陈、梁两国关系紧张,瑶姬在一次回边境故乡的途中被梁兵所掳,连同她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成为了陈国被扣留在梁国的人质。

  那时太后闻讯当场昏厥,醒来之后跟今上又作了确定,眼见既成事实,她哭得伤心欲绝。今上未免太后悲伤过度,答应会尽力周旋,早日将瑶姬母子接回陈国,由此造成了陈、梁两国多年焦灼的战事状态。

  后来陈国攻破梁国,玄旻孑然而归,说瑶姬早在六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太后再一次哭得人事不知,大病许久,玄旻跟昭仁公主一直在侧服侍。太后由此更加关注玄旻,也在今上面前为他谋事,然而前有太子跟靖王西雍当朝,玄旻这在外多年的落魄皇子最终也只是得了清王的封号,五年来始终没有得到重视。

  如今朝中有了这样的空缺,昭仁为讨太后欢心就提议举荐玄旻,道:“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太后毕竟身经两朝,过去也没有少为先帝分忧,父皇又对您至善至孝,您若给些意见,父皇也是会酌情考虑的。”

  昭仁一面说话一面为观察着太后的反应,稍后才听太后问道:“你平日甚少关心朝政,怎么这会儿反倒清楚前廷都发生了什么事?”

  昭仁赔笑道:“还不是靖王哥哥受伤的事闹大了,父皇一连问了好些人的罪呢,口口相传之下,牵扯出来的东西也就多了。我是听他们说的,靖王哥哥这一伤,就空了缺出来,这会儿还没替补的人选,我就想到清王哥哥了。太后难道不想让清王哥哥露露脸?这些年太子哥哥跟靖王哥哥在朝中都风生水起,唯独清王哥哥深居简出,也身无要职,说出去大约有人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个王爷呢。”

  昭仁虽然说得夸张,却也点到了太后的心事。她原本就喜欢瑶姬,而玄旻又是瑶姬的独子,族中子弟这些年也没见几个出色的,她确实希望玄旻能够出人头地,为母族争个脸面。

  室内正沉默,侍者前来通报说今上到了,昭仁立刻起身接驾。

  三人寒暄了一阵,太后还是将话题引去了齐济巡查的事上道:“听说靖王因为复桥坍塌一事受了伤,太医看过了没?情况如何?”

  一旦提起爱子受伤的事,今上便蹙眉忧心道:“腿伤有些严重,这几日朝会都不能参加了。”

  太后深表遗憾,叹息道:“靖王年少英才,这些年已成了我大陈栋梁,现在突发意外,皇帝务必叮嘱他好好养伤,早日归朝。”

  “母后心意,朕会转达西雍的。”

  太后微顿,与昭仁交换过眼色后,道:“哀家看皇帝愁眉不展,是还有疑难事未决?”

  “母后慧眼,确实是有桩事,还想请示母后的意思。”见太后点头,今上才继续道,“西雍因伤无法出行,原定他巡查齐济的事也要就此换人,朕与臣工们商议,拟定了几个人选……”

  太后假意回绝道:“朝堂的事,皇帝与大臣们商量就好,哀家只是后宫女眷,如何置喙?”

  “母后稍安,听朕把话说完。”今上安抚道,“臣工们拟定的名单里有玄旻,朕思前想后,他确实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只不过母后一向喜欢玄旻,齐济又路途遥远,万一朕把玄旻派出去了,母后想念孙儿却见不着,可叫朕如何是好?”

  “玄旻是哀家的皇孙,是皇帝的儿子,但他也是皇帝的臣子,先为君臣,再是父子。皇帝对哀家的心意,哀家领了。但这事关朝政,皇帝可别因为哀家的私心而耽搁了正事。”太后郑重道。

  昭仁在旁听着这母子对话,不由感叹太后心思深沉,既不给自己留下话柄又给今上扇了耳边风,想来玄旻去齐济巡查的事,大约就这样定了吧。

  今上原本就是来探知太后口风的,如今得了这样的授意,他也就心中了然,跟太后又闲话了一番之后就此离去。临走时,他不忘叮嘱昭仁道:“太后身子受不得潮,让下人多放些熏炉去潮气,免得这几日阴雨湿气重,又引了太后风湿的老毛病出来。”

  昭仁应声,将今上送走之后再回到太后身边道:“父皇对太后真是关心备至,就连我这个当女儿的都有些嫉妒呢。”

  太后叹道:“你父皇若能将对哀家一半的心思放去玄旻身上,你清王哥哥也不至于是现在这般惨淡的光景了。”

  “可是我听说当初清王哥哥跟太子哥哥抢美的事,父皇是偏袒了清王哥哥的。”昭仁道,她正为当年的事好奇想要继续询问,但见太后立刻阴沉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多言了,立刻低头道,“昭仁错了。”

  见昭仁低头认错,太后也不忍心再说重话,只无奈道:“你这丫头跟在哀家身边这些年还是毛毛躁躁的,真该召张珂来问问,素日里都是怎么看着你的。”

  昭仁立刻求情道:“太后别怪他,他左右不过是一个内侍,我要做什么他也拦不住。是昭仁不好,太后别为难他了。”

  太后原也喜爱昭仁,眼见她这样讨饶更加没有了责备的心思,面上却佯装正色道:“下不为例,下回再犯,连张珂一起罚,要重罚。”

  心知太后说笑,昭仁旋即笑了出来,道:“多谢太后。我再让人去拿几个熏炉进来,父皇交代的。”

  看着昭仁轻盈而去的背影,太后却忽然将她唤住问道:“外头的雨停了没有?”

  昭仁亲自跑去外头看了一遭又回来对太后道:“雨势小了一些,但还在下。太后是觉得不舒服么?要不要传太医?”

  太后迟疑之后道:“你让人将玄旻传进宫来,我有事要与他交代。”

  见太后此时神情不如方才轻松,昭仁暗道太后召见玄旻必定是为了正事,也就不敢耽搁,立刻找了人去传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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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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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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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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