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整栋的居民楼漆黑一片,只有某一栋的六楼还亮着白炽灯。
封峥脱了衬衫,裸着上半身坐在沙发旁的小板凳上,张芷栩立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把缠在后背上的纱布一层层拆了下来。
伤口已经在愈合期,深红色的窟窿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恐怖。
“这会不会留疤?”张芷栩拿着镊子夹起消毒棉,动作轻柔,甚至声音都柔下来了。
封峥微微皱眉,语气却轻松得很:“我一个大男人,留疤就留疤呗!”
张芷栩动作更轻,却没有回应他。
封峥偏头去看她,只见她低着头神情格外认真,他忍不住轻笑:“怎么?怕我在你心上也留疤?”
张芷栩暗翻了个白眼,得了!这男人就是给脸上天。
封峥转回头,盯着天花板畅想:“留疤也挺好,把我牢牢地印你心上。”
“你自己说出来不觉得肉麻吗?”
“还有更肉麻的你要听吗?”他吊儿郎当的劲儿头又上来了。
“不听。”张芷栩及时制止,“下次你别喝酒了。”
一喝酒就不正经。
想到此,脑子里就禁不住跳出昨晚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张芷栩面色微微羞赫起来,比昨晚还更甚,只好低着头转移注意力。
不过坐在前面的封峥一点也没注意到,他在意的另有其他地方。
“你后背那个疤是怎么来的?”他想起了昨晚看到她后肩膀上的疤痕,白皙无暇的后背上突兀的两寸长的凸起,是明显地匕首刺入的伤口。
他早就想问,但是今天一整天事多的让他找不出合适的时间。
张芷栩动作微顿,漫不经心开口:“两年前的伤口了。”
“我想听怎么来的,真话。”封峥语气不容置喙。
“……在东北的时候,查拐卖线索遇上了几个混混,就打了一架,我只是挨了这一刀,他们进去了,倒也不亏。”她的话说得轻描淡写。
可是落在封峥耳朵里除了心疼就只有决心,他转过身来,神色深沉开口:“以后……”xǐυmь.℃òm
她却用指尖抵住他的唇,亦是十分认真:“我说过的,谈以后过了这件事再说。”
封峥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缓慢的抿起双唇,在她的动作下又转回身,她说道:“我要包扎伤口了,你别乱动。”
他坚定道:“会很快的。”
“你和刘队的计划能行吗?”
“行不行总得试探一下,万一有结果了呢?总比你直接去冒险得强。”
张芷栩垂下眸光,把所有思绪都用眼帘遮住,等把手上的纱布细细地包好后,她才应声:“好。”
*
翌日,南县公安局一早便陷入忙乱。
从钟山来的协调刑警周冲,说是协助调查,可这人一来便接手了整个打拐工作,半个警队的人都受他调派差遣,该查监控的查监控,该走访调查的走访调查,该蹲点的蹲点。
昨晚一整宿没睡好的警员们,此刻又开始了新的工作任务,各个哀声哉道。
以致于封峥进队里办公室的门时,留守的几个警员看到他,欢呼雀跃地喊道:“疯头!你来啦!”
这群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这几天刘队和专案组调查七姐的案子,疯头儿受伤不在,可把他们给憋屈坏了!
“你可算是来啦!”
“你身体好点了吗?”
“哪伤了着?”
几人围过来,兴奋又担忧地询问着。
封峥懒洋洋地和大家摆手:“没事儿!小伤!”
“我们还担心呢!”
卷毛抱着一叠资料进门,看到封峥惊讶:“封队你怎么今天就来啦?”
“受伤也不能不处理工作啊!”封峥笑着拍了拍卷毛肩膀,“安排一下我要见那天抓回来的几个人。”
卷毛闻言为难了:“昨天一并调到市局了……”
封峥瞬间眉头紧皱:“为什么没和我说?!”
“局长下的命令……”卷毛抓了抓他那一头毛,怂下来了。
“妈的!”封峥气急败坏一脚踢翻一把椅子!
办公室的几人瞬间安静下来,局长的命令谁敢违抗?
“封警官别急。”从门口进来的周冲冷静地朝封峥开口,“那几个人我已经见过了,不如出来说?”
封峥满身戾气还未收,见到他只是礼貌地颌首,封峥可还记得昨天的人情呢!
周冲笑笑,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封峥见状转身指了指卷毛:“等柯仁来了之后,让他帮我调出陈路的详细资料。”
“陈路?”卷毛颇为惊讶。
“缉毒队那个陈路。”封峥交代完便跟上周冲的脚步走了出去。
原地的卷毛不解地皱起眉头。
封峥随着周冲进了办公室,没想到个从钟山来的协助调查,还能有自己的独立办公间,不得不感慨背后有人待遇就是不同啊!
周冲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抻开椅子坐在桌边,周冲拿出笔录递到他面前:“三个人口径一致,想持枪抢劫,再多的问不出来了。”
封峥的视线扫过笔录,确实和卷毛给他的资料没有区别,甚至被他打晕绑起来的人编的理由都是想看看能否帮上忙,反正那地方偏僻没有任何监控,就算双方各执一词又没有证据。
“过往史和行踪轨迹呢?”封峥问道。
“查了,都有抢劫前科,那两辆车三个月没有挪过地,做得滴水不漏。甚至枪支买卖都能查到,卖枪的人已经跑了。”周冲叹了口气,“可以肯定的是,这几次相关拐卖案与这个七姐都脱不了干系。”
封峥点头:“若她真是张芷如,应该就在南县附近。”
周冲沉默片刻,随即抬头看向封峥:“昨天刀震坤说的很明白,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需要小栩的配合。”
封峥敛起神色,眼神凌厉似刀:“七姐两次都没有对她手软。”
“可是……”
“你们没有权利把她置于危险之中。”
周冲叹了口气:“昨天与老刀的审讯内容,你觉得市局那边会放过她吗?”
封峥噌地站起身,直冲冲地走了出去。
*
小公寓。
张芷栩才吃过封峥准备的早饭,简单的煎蛋面包,却让她吃出来踏实的感觉。
若是一切都顺利的话,他们或许能过上简单踏实的日子,生活幸福而平凡。可是,目前来看这混乱的一切,警方、毒贩、拐卖,他们能有谁顺利脱身?
就算结束了,结果是她想要的吗?或许一切比现在还要糟糕。
张芷栩甩走脑子里的情绪,把碗筷放进柜子里,走出小厨房。她又收拾了一堆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里,研究了半天这个老式的双桶洗衣机使用办法,最后成功地让它转动起来。
张芷栩轻松一笑的此刻,敲门声却传来。
她瞬间收起笑容,随手拿了个拖把,小心地往外走去:“谁啊?”
“开门。”门外的声音陌生,“我们是沥水市公安局的。”
张芷栩眨眨眼,心思一转,便猜到了昨日的事情一定引起了市局的注意。她没时间考虑,只好放下拖把,打开门。
“你好,请问是张芷栩吗?”门外一男一女的穿着警察制服。
她看着两人点了点头。
“不用紧张,我们是市局的。”女警拿出证件在她面前亮了一下。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
男警的视线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有点冷漠地看向她:“你一个人?”
“据我们所知,此处应该是南县警察封峥同志的住处,你住在此处……”女警眼神试探地询问道。
“我是封警官的线人。”
男警点头:“很好,既然身为警察的线人,那么请你配合我们警方走一趟。”
“我能给封警官打个电话吗?”张芷栩冷静异常地问道。
“时间紧任务重,车上再打吧。”
话落,两人就示意张芷栩走出门来。
*
同一时间,沥水市看守所。
刘召霆谢过老朋友的帮忙后,便走进了电话探望室。
坐在玻璃这一头的椅子上,盯着另一头打开的房门,老刀穿着看守所的衣服被押解着走了出来。
两人视线相对,老刀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刘召霆面色不敢地盯着他在对面坐下。
“难得,今天竟然是刘队来探望我!”老刀开口仍就是他那副惯用的滚刀肉方式。
“没别的,就和你打听一个人。”
老刀笑:“谁啊?”
“说说陈路吧!”
老刀敛起了笑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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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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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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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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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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