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鱼按住凤仪道:“太医说险些就切中要害了,你还是好好躺着,不要动。”
凤仪顺从地躺下,视线却就此停留在嘉鱼身上,满是询问。
嘉鱼面色淡淡道:“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这三天里发生了一些事。你先等等,我找太医来看过你之后,再一一告诉你。”
凤仪虽然满心疑惑,却只能听凭嘉鱼安排,经由太医看过之后,确定没有危险,这才又有了和嘉鱼独处的时间。
嘉鱼见凤仪拉着自己的手,她便了解凤仪对昏迷期间发生的一切的好奇。于是她坐在床边,道:“第一,卯卯已经被今上赶出宫了。”
面对凤仪惊诧的神情,嘉鱼却脸色如常,道:“今上怎么会允许秦知的人留在你身边?之前不过因为没有比卯卯更合适的人选,才将她暂时留在宫中的。”
凤仪想来也是如此,只是龄安就遮掩将卯卯赶出宫,那小宫女将来要如何生活?
“你放心吧,是卯卯第一个发现你受了伤,这才将你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今上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他纵使再厌恶秦知对你的心意,也不会贸然对你的救命恩人下手的。”嘉鱼轻轻撇开凤仪的手,“我是作为人质留在宫中的,顺道照顾你。”
“那天卯卯发现你受了重伤,又在花苑里找到了苏引月的发簪,所以今上立刻去了玉华宫质问,却见苏引月已经自裁了。玉华宫的下人因此全部收到牵连,无一幸免。而这件事一经传出去,蜀国那边就再也按捺不住,想来西境战事在即了。”
凤仪见嘉鱼垂眼,视线中尽是无奈。她知道嘉鱼是在为元初临担心,又念及元初临落得如此境况,自己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她心中有愧,便不敢打扰嘉鱼神伤。
“凤仪,两国如果真的开战了,你会高兴么?”嘉鱼问道。
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因为龄安必定会让元家带兵出战,不论是元简平还是元初临,都可能在站中受伤甚至是失去性命。元家对她有恩,她如何会忘记,当初元简平对自己的恩遇,她也时刻铭记,然而她将事情弄到了今天这副田地,又是她害了人。
“先帝真狠。”嘉鱼叹道,“他知道我娘最看重西境剩下的梁国旧部,他不自己动手,让今上和你来共同完成这件事。这仗以后,梁国旧部大概再也没有能力恢复元气,蜀国也不会再造次,陈国西境大概就此彻底平静了。”
“以前我不明白,我娘为何至死都不愿意再见先帝,我甚至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先帝会老,会心软。可我到底不够了解他,他的狠心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的,我娘都不可以。”嘉鱼此时眼中已隐有泪光,她转而去看凤仪,道,“是我的天真,最终引狼入室,害了前梁旧部。”
“与你无关。”凤仪吃力地说着,“是我答应了先帝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今上达成目的,如果不是我暗中和秦知串通,又对你有所隐瞒,事情本不会发展得这么快。嘉鱼,我万死难赎,但是面对今上……我……我不会后悔……你当我执迷不悟,别管我了。”
眼角泪水滑落,凤仪伸手触上颈间的伤,却被嘉鱼及时制止。听着嘉鱼关切问道“你要做什么”时,她凄恻笑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龄安了。我想他,我想……去找他……”
嘉鱼按下凤仪的手,道:“你若死了,我还能活么?你不知道,当发现你奄奄一息的时候,今上整个人都疯了。”
那一日她被带入宫面见龄安,两人正说到西境境况时,有内侍进来说凤仪出了事。当时龄安立即冲向了长明宫,她也一路跟来,就此目睹了当时长明宫中的混乱。她从未见过那样慌乱无措的龄安,一时间,什么帝王威仪,什么沉稳阴枭,统统不见了。她看着龄安怒吼着要人去催促太医,又不敢就近去抱凤仪,怕危及凤仪的性命,他的焦急和惊惶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来,没有丝毫隐瞒。她相信,如果凤仪死于当场,龄安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必定会迁怒到在场的其他人。
就是这样分明万般在意着对方的两个人,却在之前分分合合,甚至生死相见,嘉鱼也唯有感叹他们这条情路艰苦,谁都不易了。
“我已经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了,他何必这样。”凤仪沉默片刻,问道,“他人呢?”
“太医把你救回来之后,他就去了以前的太子府,除了朝会期间,其他时候,他都留在那儿。”
凤仪并不知道曾经的那座太子府中,有一片紫藤。那是龄安在从乌林回到徽京之后就立刻命人着手栽种的。那过去他们分别的时光里,那个因学习政务而整日忙碌的少年依旧期待这关于紫藤的重逢。他日日都会在紫藤架下静坐,想一想活在自己记忆中的少女,一旦想起她明艳动人的笑容,便让他对将来充满希望。
那是年少时虽辛苦却静好美妙的一段时光,正是因为那个突然闯入自己生命的少女而带来从未有过的光彩,让人为之心动,并且不断追逐。太子府中的这一片紫藤,就是曾经他关于那个少女最亲近的记忆。
然而过去仿佛满是阳光明媚的记忆,却将现在的境况映衬得如此枯败寥落,也或许如今并不是紫藤花期,园中也没有特意栽种其他花草,所以显得一片萧条,也就让人更觉得孤寂清冷。
龄安站在花架下,回想着十三岁那年在乌林与凤仪相遇的种种,不过短短几年时光,却已经物是人非。记忆中总笑若桃李的面容已经不在,凤仪哪怕与他温情脉脉,却终究不是旧时模样,她口口声声喊着“今上”,早已将他和她心心念念的“龄安”区分开来,正如明镜和凤仪对他而言的区别。
他将与凤仪所经历的一切都细细回想,不觉自己眉间已满是怅惘,他也觉得当年那个日日在这花架下静坐的少年恍如隔世一般,竟也不像是自己了。
有内侍是时来报,说是凤仪醒了。
在之后休养的日子里,凤仪从嘉鱼口中知道了如今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
蜀国得知苏引月死于玉华宫中,便一口咬定是龄安蓄意谋害。然而在所有人眼中,龄安对苏引月的恩宠是有目共睹的。苏引月自裁之前,情绪和身体情况都不甚乐观,龄安命太医日日看护,如此重视之举,如何能成为蜀国指认龄安谋害苏引月的说辞?
西境因为长时间扣留苏绮鸢一行人,已经惹得蜀国众人心中生愤,数次与看守的西境军发生摩擦。苏绮鸢不顾侍卫阻拦,要强行离去,元初临劝说无用,反遭斥责,这令诸多西境军为此不满。
广陵郡王府在得知蜀国诬陷沈君翘声誉的当时就已经奏请徽京中朝立即查清事实真相,还沈君翘以及郡王府清白。同时中书令秦以望也因秦知牵连其中而上疏,请求彻查。可以说,陈国自国都至西境,无一不被蜀国咄咄逼人的态度所激怒。
而蜀国则对陈国迟迟不给交代一事积怨日深。蜀国太子眼见国君病入膏肓,无力处理朝政,而他又确实对陈国所作所为极为恼怒,便自作主张,陈兵西境,试图对陈国施压,迫使陈国放回苏绮鸢以及其使臣,以示蜀国国威。
西境一旦有了动作,助手其境的陈国守军便做出了相应的对策,一时之间,西境的局势紧张万分。
元初临得到西境守军被调防之事便知数日的等待终将到头。然而西境一旦开战,死伤在所难免,元简平也必定会率领元家军冲锋陷阵。过往他也参与过和蜀军的战斗,然而这一次的情况,却令他十分忧心,总是难以安宁。
秦知身在西境,对徽京的情况了解得并不清楚,他只以为此次蜀军率先挑起兵锋事端正合了凤仪的计谋,便安心了不少。但元初临的愁眉不展,令他颇有感慨。想来这些时日,他们一同受困于此,都是同病相怜。
元初临知道秦知有意宽慰自己,他心中感谢,可他始终记挂着元简平在战场上的安危。正是因他此次无法与元简平并肩作战,他更是担心自己不能第一时间了解战况,也无法得知元简平的消息。
西境的战事,因为蜀国使臣的再度挑衅而最终拉开帷幕。
负责看守的西境将士因为不堪蜀国使臣“丧家之犬”的羞辱而与之出手,双方在驿馆中就此发生了冲突,包括苏绮鸢在内的所有蜀国来使都收到了西境军的武力压制。
这件事传开之后,蜀国以陈国仗势欺人为由,率先在两国边境滋事。陈国中朝闻讯,有好战臣工即刻上疏,奏请派兵镇压,以振陈国国威。
龄安在朝会上命西境军放归苏绮鸢等人,同时下令元简平清除所有在两国边境滋扰生事的蜀军。若遇对方负隅顽抗,格杀勿论,并可追击而出。
嘉鱼将这件事转告给凤仪时,凤仪才艰难地喝了药。她将药碗从凤仪手中接过,放下后道:“今上当真仁义,两国开战,还送归人质。”
凤仪心知嘉鱼这是在暗讽刺龄安假仁假义,却也无法反驳。
“初临因为我受制于今上,如今元伯伯为了初临的平安而不得不带兵上阵。广陵郡王府为了沈君翘的安危,大概要被今上痛宰一笔了。至于秦府,你当初是怎么告诉秦知的?”嘉鱼道。
“别回徽京。”因为颈间伤口太深,凤仪一直都没能为安全恢复,现今说话都使不上力气。
“你到底不如今上绝情。”
“是我亏欠了秦大哥,已经耽误了他的仕途,若再害他的性命,我……”凤仪慢慢转过视线去看嘉鱼道,“我对不起你们。”
“你说再多的抱歉又有什么用,事已至此,听你说多了,我反而会觉得你惺惺作态。”嘉鱼握住凤仪的手,那只手冰凉,倒是让她有些惊讶,“你很冷么?”
“大约是身体还没恢复。”凤仪道,“我在屋里憋了这么久,想出去看看。”
嘉鱼只说一切等太医看过之后再做定夺,而这一等,就又让凤仪等了好几天。这些天里,嘉鱼没有再跟她说过任何有关外界的情况,她也没再问过,安安静静地喝药养伤,伤势倒是恢复得快了一些。
这一日嘉鱼来为凤仪送药,凤仪发现她神情似有异样,便问道:“怎么了?”
面对凤仪的亲近,嘉鱼却生疏地避开了,再去看凤仪的时候,带了几分让凤仪莫名其妙的仇视。
嘉鱼将药碗递给凤仪,凤仪接过时仍在打量嘉鱼的神情。然而嘉鱼冰冷如霜的态度令让她明白是无法从嘉鱼口中知道结果了,她便在喝了药之后道:“我想见今上。”
嘉鱼只是点头,就此离去。
晚些时候,龄安果真到了长明宫。他不让人通报,只是独自进入凤仪寝宫。
见凤仪正合眼小憩,龄安便不想打扰,可他才要转身出去,却听见那榻上女子幽幽地唤了一声:“陛下。”
这声音有些沙哑,显然还是因为受伤所致,龄安心中疼惜,不由皱眉。稍后又听凤仪叫了一声,他才提步上前,坐在榻前,注视着凤仪尚可的面色,道:“何事要见朕?”
“妾想知道,西境的情况,哥哥,秦大人,沈郡主,还有父亲……”
“还在打。”龄安柔声问道,“你现在能动么?”
“动作慢一些,想是没事的。”
龄安上前将凤仪横抱起来,温柔地看着怀中满是困惑的女子,道:“你之前把园子里的紫藤都砍了,朕已命人都重新栽回去了,朕带你去看看。”m.xiumb.com
“妾不光要看紫藤……”
“一面看,朕一面跟你说。”言毕,龄安提步走出了寝宫。
凤仪安静地靠在龄安肩头,感受着他稳健的脚步和有力的臂膀,然而这样的怀抱却令她觉得陌生,偏又如此留恋。她抬眼看着近在身边的龄安,看着他此刻没有表情的眉眼,心中已有了一些猜测。
大约是这场出乎意料的生死缘故,凤仪再看见龄安这眉目时,竟生出许多害怕来,并不是怕他再伤害自己,而是怕当真有一日要与他长别,当真不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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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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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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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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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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