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安想元初临询问了苏绮鸢入陈路上的情况,元初临一一回答了,末了却听龄安问道:“只是这些?”
元初临本就心虚,听龄安这颇有深意的已问,她当即跪下道:“陛下明鉴。”
龄安盯着座下垂首的武将,眉宇间的神情阴郁沉沉,久未说话,直到听见元初临又叫了一声“陛下”,他才回过神,挥手道:“既然入了宫,就去见见淑妃吧,你们兄妹已经分别多时了。”
元初临未料龄安会作如此安排,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正犹豫着是要答应还是推辞,却见那帝王已经提步离去,他行礼恭送之后还是前往了长明宫。
凤仪对元初临的到来也很是意外,兄妹二人就此禀退了左右,单独在房中小谈。
“今上召我,一切如常,只有一句,听得我至今心有余悸。”元初临道,将方才与龄安相见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凤仪。他见凤仪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以为有所不妥,便问道:“是今上知道了?”
凤仪仍旧凝神沉思,稍后才摇头道:“不知道。”
元初临此时心神不定,只盼着凤仪冷静能将这莫名其妙的情况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便沉默静待。
凤仪又想了一会儿才道:“也许是苏绮鸢在今上面前说了什么,所以他才来跟你探口风。也或许,今上确实知道了什么。”
室内一片寂静,凤仪也在思考着所有的可能以便做出应对,随后她问元初临道:“哥哥可以确定苏绮鸢上钩了?”
元初临只觉尴尬,这就转过头去,点头道:“上钩了。”
凤仪眼波一沉,低声道:“也不知她何时能回来。”
“什么?”
凤仪摇头,向元初临致谢道:“难为哥哥了,也替我多谢嘉鱼。”
“嘉鱼跟着来了徽京,什么都看见了,她是明事理之人,娘娘放心。”元初临道。
“徽京如今还差一把火,只等时机一到,便可以行动了。”
“时机?”
“有些事现在还不方便告诉哥哥,将来你们会明白的。”凤仪朝窗外看了看道,“今日见到哥哥高兴,不如留在长明宫用膳吧,我让人去行馆通知嘉鱼一声,免得她担心。”
元初临心知凤仪此举必定另有目的,他便就此答应。
稍后凤仪携元初临在宫中散步,兄妹两人有说有笑,看来甚是和睦。
此情此景,必定入了有心人的眼中,也将此回报去了玉华宫苏引月的跟前。
苏引月让那人将御花园中的情景又重复了一遍给一旁的苏绮鸢听,稍后禀退所有人,问道:“你听清楚了?元初临是元凤仪的哥哥,他们是一个阵营的,而你和我才是一条船上的。”
“我都听见了。”苏绮鸢不甘道,“可是我依然不会改变主意的,如果堂姐非要我服侍陈皇,那我就立刻回蜀国。”
“那你便回去吧。”苏引月怒极,却忽然听见了龄安的身影。
“回去何处?”龄安笑吟吟地走入内殿,见道苏引月一脸的错愕表情,他只疑惑道,“德妃为何如此模样?是朕吓到你了?”
苏引月立即重拾笑容,迎向龄安道:“陛下见过林将军了?”
龄安点头道:“朕亲自问了初临,郡主这一路入陈的情况,才好放心。”
苏绮鸢随即上前道:“多谢陛下关心。”
“郡主是德妃心心念念之人,朕听德妃之言请郡主入陈,一切礼仪若有不妥之处,便是我陈国的怠慢,万万不可。”龄安坐下道,“朕方才听见德妃说回去,是郡主要回去蜀国?”
“陈国山水秀美,我还没看够呢,再说堂姐有意让我陪伴左右,我怎么会想要回去呢?”苏绮鸢暗中瞥了苏引月一眼,动了动心思又道,“入陈之行多亏有元将军护送,一路上照顾备至,陛下可要奖赏元将军。”
“照顾郡主一路安全本就是初临职责所在,不过郡主既然提及,朕倒是想听听,初临做了什么,能让郡主印象如此深刻,竟要代他讨赏。”龄安笑道,却见苏引月脸色极差,虽问道,“德妃是否身体不适,朕招太医前来。”
苏引月暗道这是个转移话题的好机会,便点了头,明知故问道:“元将军难得来徽京,陛下可让他去见淑妃,兄妹团聚?”
“已经让去了。”龄安道。
龄安与苏引月先聊的功夫,太医便到了玉华宫。因苏引月毕竟身怀龙嗣,太医哪怕没看出什么毛病来,也需说说些可有可无的话,都是让苏引月安心静养之类的言辞,稍后也就退走了。
龄安在玉华宫再留了一阵子便以处理公务为由离去。
苏引月见苏绮鸢一双眼睛总盯在龄安身上,欲言又止地样子很是引人注意,她遂沉着脸道:“陛下不会不知道我让你入陈的用意,你最好安分一些,否则祸及元初临,你就后悔莫了。”
“堂姐,你不用这样威胁我,我看得出来,陈皇对我根本没有心思。”
“你今天才见到他,就能看穿他是什么样的人?”苏引月冷笑道,“你只知道他时常来玉华宫,对长明宫中的元淑妃不慎亲近,却不知道他们的疏远是因何之故,也不知道元淑妃当日难产,命在旦夕,他情急之下要斩了在场的所有人。”
“堂姐是说,陈皇表面上宠爱堂姐你,其实还是在意元淑妃的?”
苏引月隐有暗恨道:“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把你找来陈国?我又岂会不知,这是一条不归路。”
苏绮鸢见苏引月颇有难言之隐的模样,心中不免愧疚起来,上前道:“堂姐苦心,我代太子谢过了。”
“我来陈国就是要在陈皇身边争得一席之地,并且尽力打压元家在西境的势力,只要除了元家,将来我们在西境就能抬起头,哪怕再有问题,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苏引月道。
苏绮鸢佩服苏引月在国家大义上的牺牲,然而饶是如此,她却仍是对元初临心有不舍,只是面对苏引月这番恳切陈词,她找不到理由反驳,也只能暗叹苏引月这张弛之间的游说功夫。她也只好将要与元初临在一起之事暂且搁置,先在玉华宫留住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元初临离开长明宫后,凤仪照旧在房中抄写佛经。然而今晚卯卯在旁却是心绪不宁的样子,她便搁下笔,将宫女唤到身前,问道:“看你坐立难安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卯卯知道自己哪怕扯谎也是逃不过凤仪的眼睛的,她便低头道:“回娘娘,今日去行馆传话的人回来说,发现秦大人从行馆里出来。”
凤仪惊道:“秦知去了行馆?”
卯卯点头道:“说是秦大人离开的时候面色很不好看,像是遇见了棘手的事。”
秦知前往行馆时,元初临尚在宫中,也就是说他是去找嘉鱼的,可秦知与嘉鱼过去并没有什么接触。若说一定要有,那就是在她与嘉鱼互通消息的过程中,是经过秦知转接的。但秦知并不至于私下与嘉鱼有交情,由此推断,或许确实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凤仪不知道的,而秦知也并不想告诉凤仪,这才找上了嘉鱼。
“卯卯,你是秦知派来我身边的,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告诉我这件事,对秦知会有什么影响?”凤仪问道。
“奴婢只记得在到娘娘身边之前,秦大人告诉奴婢,从今往后,奴婢只能忠于娘娘,尽心尽力为娘娘办事,一切以娘娘的利益与计划为先。”卯卯回忆着秦知当初的话,“奴婢知道这样说,很可能引起娘娘对秦大人的猜疑,但奴婢不能对娘娘有隐瞒。但奴婢也恳请娘娘,给秦大人一个辩解的机会。”
“我为何要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奴婢知道,全天下唯一一个不会伤害娘娘的人就是秦大人。”卯卯肃容道。她看着凤仪又见暗淡的目光,迟疑之后继续道:“奴婢知道这样说,是对今上的大不敬。可在奴婢陪伴娘娘的这段时间里,奴婢看得出来,娘娘与今上之间有些……奴婢不能说今上对娘娘不闻不问,但要比对娘娘的关切,奴婢以为,秦大人胜过今上。”xǐυmь.℃òm
卯卯的声音渐渐小,待言毕,她已经重重叩首,向凤仪请罪道:“奴婢失言,请娘娘责罚。”
“我从来都不怀疑秦知的用心,只是今生今世,他的心意,我无以回报,并且还要卑鄙地利用他的好意来达成我自己的目标。”凤仪蹙眉道,“有时候,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所以娘娘,是不会怀疑秦大人的,是么?”卯卯惊喜道。
“哪怕是我怀疑他,我也依然有要依仗他的地方,与其带着猜忌接受他的帮助,不如相信他的诚意,我还能好过一些。”凤仪苦笑道,“不管我抄多少佛经,今生总有难赎罪孽。倘若真的有轮回,下辈子我再还报秦知的情谊吧。”
“娘娘相信秦大人,奴婢就放心了。原本奴婢告诉娘娘这件事,只是想让娘娘多了解一些情况,兴许稍后秦大人会主动告诉娘娘缘由的。”卯卯道。
凤仪沉默一阵,道:“明日你去行馆,将元将军请入宫中。”
于是次日,元初临再入徽京皇城,见到凤仪时,他的脸色显然不似昨日自然,眼神间有些闪烁,也总是出神,心不在焉。
凤仪纵然发现了这些迹象,却未点破,与元初临一起在宫中信步闲走,恰好遇见了苏引月与苏绮鸢,她遂道:“又要辛苦哥哥了。”
元初临本就有心事,一听要去应付苏绮鸢,他便觉得很是烦躁,可凤仪已经走上前,他便不得不跟去。
苏绮鸢见是元初临,心头一动,然而她正要上前却碍于苏引月在场,只好压制住内心的冲动,待两拨人终于说上了话,她便一直看着元初临,却总也得不到元初临的回应,不免有些失落。
凤仪与苏引月的交谈看似清淡如水,却总有暗藏针锋之处,听得在场旁人总是捏了一把冷汗,生怕这两位后妃一言不合就闹出事来,虽然这会令后宫多出消遣的谈资,却到底也会波及旁人,殃及池鱼。
龄安的出现就好似划开暗涌的那一道闪电,让本就针锋相对的气氛更加紧张起来,也令众人的心情更是起伏不定。
然而国朝至尊只是云淡风轻地坐下,与元初临道:“昨日郡主还在朕面前对你大有褒奖,让朕好好奖赏你。”
“臣本职所在,不敢居功。”元初临道。
“元将军推辞,就是不领我的一番心意了?”苏绮鸢问道。
“臣不敢。”
苏引月此时已然变了脸色。
凤仪适时发言道:“哥哥受命护送郡主入陈,确实是职责所在。若是郡主有言褒奖,陛下真要赏,那便是哥哥尽力做好了。妾不怕旁人说妾徇私,只说陛下赏罚分明,妾以为还是妥当的。”
“淑妃此言在理。初临勿再推脱,否则朕就治你一个不受上恩的不敬之罪。”龄安笑道。
“陛下可不能这样就找个理由罚元将军。”苏绮鸢解围道,“我所以请陛下嘉奖元将军,确实是元将军做得细心周到,一路上忍着我胡闹,否则怕是这入陈的路上要因为我的任性闹出不少风波呢。”
“朕倒是有兴趣听一听。”龄安好整以暇道,“初临昨日说得一板一眼,朕听得也无甚趣味。不如郡主与朕说一说,自蜀国入陈的见闻,也好让朕这久居徽京之人,听些新奇的东西。”
苏绮鸢便就此将入陈路上发生之事捡了些有趣的说给龄安听,中间自然少不得穿插一些她与元初临相处的情形,虽然说得模棱两可,可若有心解读其中意味,便能感觉出这一国郡主与陈国守将之间说不得的那些暧昧。
在座之人此时神态各异,龄安听得饶有趣味,而凤仪和苏引月则都隐去了笑容,各有心事,就连站在一旁的元初临都显露出让人难以捉摸的神色。
苏引月心知苏绮鸢是趁机向龄安表达她对元初临的好感,试图通过龄安去做些什么,她便忍不下去,借口腹中不适要先回玉华宫,却不料正因为她的这一行为,招致了苏绮鸢出人意料的举动。
只见那蜀国郡主忽然朝龄安行礼道:“昨日我与陛下说过,此次入陈有两桩事,第一桩事是陪伴堂姐,现今有第二桩事,想请陛下做主。”
次吃此刻,小亭中的气氛已入拉满之弓,弓弦紧绷至极,苏引月与凤仪皆盯着苏绮鸢,元初临眉头皱紧,袖中双手已然握紧。
唯有龄安看来毫无所觉,追问苏绮鸢道:“郡主所谓何事?”
苏引月突然倒去苏绮鸢身上,在众人惊骇之际暗中扣住苏绮鸢手腕,狠狠盯着她,却与龄安道:“陛下,我有些支持不住,想带堂妹先回玉华宫。”
凤仪当即唤人道:“来人,送德妃与郡主回去。”
苏绮鸢心道若是就这样跟苏引月回去,将来必定再难向龄安表明/心迹,她便坚持道:“我要跟当面跟陛下说清楚,你们先送堂姐回去。”
苏引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低声与苏绮鸢道:“苏绮鸢,你若敢乱来,哪怕我饶了你,太子也不会饶了你,你的父亲更难以向所有人交代。”
“堂姐……”苏绮鸢叹道,“你别逼我。”
正当苏引月与苏绮鸢僵持时,忽然有宫女惊叫声传来,待她们循声去看,竟见凤仪突然昏倒当场。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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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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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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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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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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