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临一旦想起龄安当时神情便心中不安,无奈嘉鱼此时仍在宫中未及与他相见,他与元简平也难以知晓究竟那份蜀国国书上写了些什么内容能令龄安当众失态至此,但未免情况发展道难以控制的局面,他立即去了凤仪住处与之通告。
元初临才至凤仪所居别院外,便见秦知已策马而来,待那人同样到了大门外,不等勒马停住,他遂见秦知已经跳下了马。两人就此见面虽然都觉尴尬意外,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元初临料想秦知也是因龄安一事前来找凤仪,便与他一同上前,待见了凤仪,他亟亟道:“出事了。”
元初临突然而至已让凤仪十分困惑,如今又见秦知神色匆匆,她便暗道情况必定紧急,便免了相见礼数,与元初临道:“哥哥请讲。”
元初临将朝会情况与凤仪说了一遍,秦知只见凤仪面色越来越差,但她纵然紧张却还算镇定,这却让他不知该喜该忧。
元初临言毕,凤仪才问秦知道:“秦大哥也是为这件事来的?”
秦知颔首道:“小元将军所言正是我所见,但另有一事我想是小元将军疏忽了。”
“秦大人且说。”元初临道。
秦知欲言却又看了看凤仪,见她正凝神盯着自己,他再思量片刻才道:“我见那蜀国公主确定太子身份之后,眼中划过一道甚是欣慰的神采,似是早就认识了太子。”
凤仪对此并未置词,秦知却见她眉头一皱,显然是心里有了想法。想来她与龄安相识多年,彼此之间从未出现过其他女子。如今贸然出了个苏引月,还是邻国公主,更可能与龄安早就相识,莫说是凤仪,哪怕是自小与龄安一起长大的秦知,也觉得不可思议。
凤仪似在出神,良久都未说话,低眉处尽是沉思,最后眉头微动,渐渐舒展开来,与秦知与元初临道:“多谢二位相告,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你待如何?”元初临问道。
凤仪沉色道:“静观其变。”
秦知此时才察觉不知从何时起,凤仪身上就多了一股沉着冷静的气韵,她还会有各种情绪起伏,却已不会如过去那样将心情直观地表达在脸上,她只会是轻轻皱眉或者抿抿唇,将内心的顾虑通过一些几不可见神情稍作表露或是干脆面无表情地将一切都听完而不做任何表态。
“不知那蜀国公主究竟要做什么,也只有稍作等待了。”元初临叹道,又怕凤仪心中郁结,虽劝慰道,“我只是前来与你支会一声,别是将来当真出了乱子你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也别太挂心,让自己烦恼。”
凤仪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多谢哥哥牵挂,父亲那里可好?”
“虽也困惑,但一切平安。”元初临看了秦知一眼,知他必定还有话要与凤仪说这便告辞。
凤仪送走了元初临后才问秦知道:“秦大人还有什么事?”
秦知见凤仪已收齐了面对元初临时的温善,此时又恢复了昨日在街上相遇时的淡漠,显然是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他暗叹自己痴傻,却还是无法对与凤仪相关之事不闻不问,便道:“我方才说的话,你就没有困惑?”
“有,但我要亲口听龄安跟我解释。”
“他为何要向你解释?”秦知有些气恼,大约是因为凤仪在提及龄安时眼底闪动的信任和坚持,让他对凤仪对所展现的疏远深觉不公,“他是国朝储副,除了接受今上询问,整个陈国,他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
“那就不解释。”凤仪始终没去看秦知,“他若要说,我就听,他如果不说,我就不听。我与他的事是木已成舟,至于那个蜀国公主,就让他自己去处置吧。”
一旦发现凤仪眼中显露的无奈,感觉到自这少女尾音出透出的叹息,秦知便又怜又气,怜的是凤仪为了龄安如此委屈,气的是龄安不知何时招惹了苏引月这个祸害,他更叹自己无用,将来或许无法保全凤仪。
“我与太子相识十数年,从未听过他与蜀国公主有过交往,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你早作防备。”秦知叮嘱道。
凤仪点头答应,此时才转头看向秦知。见秦知似有话说却迟迟未曾开口,她却只是淡淡道:“多谢秦大人前来相告,我会记得的。但毕竟孤男寡女,不宜相处太久,秦大人请回吧。”
总有万般心绪却也无法与凤仪说起,秦知眼中所见只有凤仪对自己的退避三舍,一个龄安、一道圣旨阻隔在他们之间,但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凤仪的一颗心就已经系在了龄安的身上,说到底只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
心间一片惆怅,秦知却只能独自黯然,他抬头去看凤仪,见那少女仍旧一脸冷淡,他再叹了一声,才与凤仪道:“秦某告辞。”
凤仪只命侍从相送,自己则转身去了后院。她知道这座宅子里到处都有眼睛盯着自己,她的一言一行随后就会被传入今上耳中,所以一切的行为都需要经过斟酌,尤其是面对秦知的时候。
在后院静坐了一会儿,凤仪又命人备车,说是要去妙法庵。
见到慧空之后,凤仪并未说明来意,只是与自己至今都仍尊敬的这位女尼对坐许久。她这才发现,房中此时焚的香正是当时她转赠给慧空之物,不由欣慰了一些。她看着慧空沉静的眉眼,想起自己如今有些烦乱的心绪,不禁对自己内心掀起的波澜抱以无奈笑容,稍后便与慧空作别。m.xiumb.com
马车来离开妙法庵不多时便被陌生人拦住,来人问道:“可是元凤仪元姑娘座驾?”
车夫虽然疑惑,但听凤仪吩咐之后,他回应道:“正是。”
“劳烦姑娘虽在下走一趟。”
“阁下何人?”
“家主与姑娘素未谋面,但诚心相邀,姑娘尽可放心。”见车夫并未动作,那人又道,“家主姓苏,自蜀国来。”
凤仪此时已知对方身份,便要跟那人前往,又听车夫道:“姑娘当真要去?”
“她敢惊朝会,我便敢赴约,我陈国子民没有胆小怕事的,何况来人已经闹去了国朝大殿,难道这次还要因惧怯场?”凤仪如今肃容以待,与车夫道,“跟着他就是了。”
车夫见凤仪如此坚持便驱车与那蜀国来者走了。
凤仪被那人引到一处幽静小榭中,又等了许久却始终未见有人进来。她就此依旧默然相候,待听见脚步声传来,她才转头去看,见到的却只是个黄衣小婢女。
婢女笑吟吟地送来一些水果,与凤仪道:“元姑娘见谅,我家公主正从宫中赶来,稍后就到。”
言毕,那婢女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此待客已经十分失礼,凤仪心知苏引月如此做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将自己蜀国公主的身份抬高一些,让她这个陈国未来的太子妃枯等了这些时候。
凤仪对苏引月的行为不加评论,只是想起秦知与自己说的那些话,且不论龄安究竟是不是做过什么未曾告人之事,苏引月的意图她却已经有所猜测,心里也有了底了。
又多了一些时候,凤仪又听见有脚步声靠近,那声音并不是一个人的,她由此断定是苏引月来了,却不忙着起身,依旧无声坐着。
苏引月见凤仪闻声不起,便知她是在回应自己的怠慢于人,这便拦下正欲开口的小婢,示意其退下,待房中只剩下自己与凤仪后,才开口道:“元姑娘。”
凤仪此时才起身,与苏引月相对时,她确实不由赞叹起这蜀国公主的容貌气度,也从苏引月的神情里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惊叹赞美。
彼此之间不过悄无声息的对视,凤仪已然感觉出苏引月的来者不善,只是如今她只身为客,便等着苏引月继续说话。
稍后苏引月笑道:“素闻元姑娘貌可倾城,我心向往,今日终于得见,果真不失所望。”
陈、蜀两国交战,蜀军为元简平所率的西境军队打压已久,苏引月身为蜀国皇室,不会不对元家有所了解,她如今又入陈国,先前必定做足了功课,不可能不知道凤仪不过是前些日子突然出现的元家子女,因此这“素闻”一词用来颇有深意。
凤仪显然听出了苏引月话中之意却未做回应,只道:“公主相邀盛情,凤仪不敢推却。”
苏引月对凤仪的印象便是绵里藏针这四个字。这少女看来神色安定,处变不惊,似是对一切都成竹在胸。她已感受过陈国皇帝的阴鸷冷枭,也见识了龄安看似温柔的不容置疑,现今这陈国未来太子妃的从容淡定,还真是令她觉得此次前来陈国任务颇为艰巨。
“贸然相邀只是因为我一心想见元姑娘,想看一看陈皇为太子所选的未来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物。”苏引月道,一双眼睛盯着凤仪,处处头透着尖锐。
凤仪淡笑道:“赐婚的圣旨虽下了,却未曾提及太子妃之位,公主此言有失妥当。”
苏引月暗嗤道:“莫非一国之君当众宣旨只是为了给太子选个侧妃?如此岂不好笑?”
但此言她不可明说,却也以为凤仪已经猜到了什么才这样与自己说。
“我还有事务在身,公主已经见了人,若没有其他相告,凤仪告辞了。”
苏引月这便命人送客,自己并不亲送。
凤仪甫至别院,便听说龄安来了,已经等候多时。她蹙眉,与侍从道:“让他回去吧,我累了,不想见人。”
过往凤仪与龄安相敬如宾,和睦安好,今日却突然有这样的转变,着实令侍从傻了眼。他却也不知道如何劝说那才从外归来的少女,因为凤仪说完了话就转身走了。他思前想后,虽觉得照实向龄安回复,恐会惹怒那当朝太子,这便不得不想个委婉的说辞。
凤仪回到自己房中,方才坐下就听见外头传来的脚步声,随后就有叩门声传来。她却不作答,听着门外那人又叩门又叫人,越来越急切。
当凤仪正要起身去开门,龄安却已经强行撞了门进来,两人一时互相瞪眼,让龄安看来极其窘迫,全然不见在大殿上的卓绝风度,让凤仪心中暗暗好笑。
龄安立即将门关上,再抢步去凤仪面前道:“他们说你去了妙法庵,我马上去接你,可妙法庵的人说你早走了,我再回来,却还是不见你的影子,你去哪儿了?”
凤仪秋水盈盈看着龄安,见那少年脸上的神色越发焦急,她却仍旧不答话,只将手从龄安掌中抽出来,却见龄安不肯松手,如此反复试了几次未果,她便由龄安这样拉着自己,转过视线道:“去见了一位苏姑娘。”
龄安下意识问道:“苏引月?”
凤仪睁圆了双眼盯着龄安看,那目光似是在说“你们果真认识”。这倒让龄安觉得自己口快失言,忙解释道:“那是蜀国公主,今早我在朝会上见过,所以认得。”
凤仪轻轻“哦”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自看见那封国书之后,龄安便心情急切。朝会之后,他又与今上和苏引月私下谈过,甚至那苏引月离去之后,他还与今上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得到的结果也是如凤仪这样不知悲喜的一声“知道了”。一从宫中出来,他就直奔这别院,但一直没有见到凤仪,如今终于把人盼回来了,却又得知她已见过苏引月,本就忐忑的心更难以平静,可凤仪的表现却波澜不惊,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凤仪见龄安这般模样,忍俊不禁,笑着瞥了那少年一眼,看他还有些懵懵懂懂,便拉着他坐下道:“该见的人,我都见了,该听的话,我也都听了,现在就差你了。”
凤仪的镇静让龄安有些惭愧,此刻少女眉间的笑意更令他心有歉疚,他只将凤仪的手我得更紧道:“我不想瞒你。”
凤仪点头,眼波温柔,并没有任何气恼或是责怪的意思,甚至还带着一些对龄安的安慰。
将这一切都纳入眼底后,龄安张开双臂凤仪抱在怀中,眉间尽是愁云,缓缓道:“我曾以为事在人为,可如今我才知道,身为一国储君,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今日那份蜀国国书便是让我进退维谷。这件如如何处理,关系到我陈国颜面,我万万没料到,苏引月一早就存了这个心,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现,却还佯装不知。”
“她身为一国公主,不远千里来找你……”
“这与我何干?”龄安忙解释道,却又觉得自己失言,只睇着凤仪道,“我有万般无奈,还请你谅解。”
凤仪回应着龄安的目光,也便是在此时此刻,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看着身前少年的视线依旧温和,嘴角的笑意逐渐明显却也有些苦涩。她按住龄安的手,一字一句道:“今上的圣旨不可违,蜀国的意愿不可不顾,我既然已经做下之前的决定,就义无反顾。你且走你想走的路,我跟着就是了。”
龄安见凤仪目光温柔而坚定,心头动容不已,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只是他未见凤仪合眼时的苦涩凄凉,凤仪也未见他眼中弥漫的歉意深深。如此拥抱,更像是一种逃避,不让彼此看见此刻心中不想为对方所知却又难以克制的心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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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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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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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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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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