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江山为谋之盛续春光>第四章 枫叶红几许 暗涌波未平(三)
  那一片枫叶被明镜带回妙法庵,夜里无事,她便对着叶子出神发呆,也就想起了与龄安相见的情景。她曾想过很多与那少年重逢的画面,却没有一个是如现实这般。当时的美好她仍记得,但此时夜深人静,那些涌动的情绪逐渐平复,她不得不面对接下去的问题。

  过去隐约不明的心事在这次相见之后已经明朗,明镜尚不知龄安究竟是这样的想法,只是清楚地了解了自己的心意,然而面对一国储君的身份,她确实感受到了彼此地位的天渊之别。

  这样的愁绪让明镜整个人都变得消极起来,哪怕是她后来在小枫林又一次遇见了龄安,因为无法明确地知道龄安对自己的心意,她便采取了躲避的方式。

  明镜跟随慧空入宫时并没有见到龄安,她也不知道龄安会突然出现在小枫林内,因此当忽然见到少年身影时,她意外得思绪一片空白。

  龄安见明镜脸色不佳便好心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明镜旋即后退道:“多谢殿下关心,我很好。”

  当日还与自己约定相见的明镜只是在几日之后就有了这个转变,两人之间莫名出现的生疏让龄安除了困顿还有些恼意。

  “师父也许就快出来了,我先回去了。”明镜匆忙离去,再未理会身后的少年。

  如此仓促的见面令明镜心烦意乱,她没办法无视龄安的出现,却因为期待和害怕失望而选择逃避,甚至一度生出就此剃度的想法,却在看见那片的时候又失去了那一瞬的冲动。

  未免再与龄安见面,明镜拒绝随同慧空入宫。她未曾想到,秦知居然会突然到访。

  因为明镜总是跟随慧空进出宫廷,所以一旦她不见了,秦知便以为她出了事,这就前来探望。他本一心牵挂担忧,但不料明镜竟婉言回绝了两人的相见。他在山门前停留多时,却依旧没能得到明镜请他入内的消息,便只好就此离去。

  待回到秦府,有宫中侍者前来通报,说是龄安召见。

  秦知随侍者前往觐见龄安,却发现到了教武场。过去他与龄安除了一同读书学习,也会练习齐射腿脚,但自从他入仕,便未在与龄安于此处相见,今日之事有些蹊跷。

  龄安褪下华服玉带,已换了一身束身劲装,显然是要跟秦知比划拳脚。

  秦知见那少年储君脸色欠佳,便知龄安必定遇见了烦心之事,他虽不想上场,也无从推辞,这便去换了衣裳。

  过去秦知与龄安比试都是点到即止,但今次却非同以往。秦知只觉得龄安处处发狠,全无切磋之意,更像是拼命搏杀,一招一式都未有保留。

  自从入朝为官,秦知与龄安便不再有如过去那样多的时间相处,龄安的心事他也就无从得知,今日猛然见这一国储副如此气势汹汹,秦知只道龄安或许是因政事之故受了今上责罚,心中不快才来找他比武出气。

  龄安感受到秦知在比试时的处处退让,这却没能令他有所收敛,反而刺激了他一般,出拳发力更不留情,最后他制住秦知要害,将好友按在地上。

  秦知从龄安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杀意,那股冰冷锋利的感觉让他心头一震。他从未在龄安身上体会过这种目光,那凶狠到仿佛立刻就要将他置于死地的模样令他暗道情况不妙。

  未免龄安当真下手,秦知不得不拼尽全力脱困,最后他将龄安推开,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满是警戒地注意着依旧透着杀机的龄安,口中却道:“臣输了。”

  龄安刺在秦知身上的眼神并未就此收回,他将眼前身体剧烈起伏的男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又突然收起了那股想要置秦知于死地的其实,笑道:“你起先相让,可不得早就料到这个结果。”

  龄安的变化太快,秦知一时之间并不能适应。他虽对龄安就此有了芥蒂,却到底君臣有别,只得暂且压制住心头的不悦,道:“确实是殿下大有进步,并不是臣有意退让。”

  两人就此言和,龄安约秦知叙旧,这就离开了马场。

  秦知暗中关注着龄安的一举一动,试图从这个少年的言行中分析出在龄安教武场上的行为原由,可龄安自那之后就再未有那股咄咄逼人之气,依然是过去那个开朗明理的国朝储君。

  叙旧之词也就是说一些近来生活琐碎,秦知却从龄安口中意外听见一个名字,广陵郡王府的小郡主,沈君翘。

  沈君翘自来徽京为龙涓贺寿之后便长留国都,陪伴在龙涓左右,也偶尔会至秦府邀约秦知。因此秦知并不知龄安此时提及沈君翘究竟用意何在。

  “我只是听说近来广陵郡王家的小郡主时常与你来往,好奇之下便由此一问,可是佳人有意?君卿何如?”龄安问道。

  秦知当即起身长揖道:“臣不敢。”

  龄安忙让秦知坐下,道:“说了只是私交闲聊,你这话就是见外了。你我多年交情,也只是我如今突然想起就向你询问而已。”

  “臣与广陵郡王府平素无交,小郡主与臣曾在妙法庵有过一面之缘。郡王妃与家母都是修佛之人,大约小郡主因此觉得投契,才偶尔走动。”

  “妙法庵一遇?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四月。”

  龄安凝神思索,稍后才拿秦知打趣道:“你竟暗度陈仓这么久。”

  秦知再拜,道:“绝非臣有意隐瞒,只是臣以为与小郡主论不上私交,也不敢有高攀之意。”

  “不如与我说说你们在妙法庵相遇之事?我平素少出皇宫,对宫外之事所知甚少,你既总在游走,可该跟我多说一些,就当是我体察徽京民情了。”

  秦知虽然答应,却一直在暗中斟酌如何作答。他确实猜不透龄安今日行为的目的,是故一面说一面注意着龄安的神情,却始终没有发现异样。

  龄安听秦知所言确实正是徽京民生,但秦知在初初提及妙法庵后就刻意规避那个地方。这不禁让龄安暗暗摇头,想来这好友才从妙法庵过来,却刻意回避,为的就是不在自己面前提及明镜,免得让他想起在皇城之外,还有个他日夜牵挂之人。

  此次约见之后,秦知便知龄安已不再是过去的龄安,龄安的表现让他不禁联想到今上。但过去这些年,龄安哪怕深受今上教导,也未曾在他身上用过这种手段。究竟是什么令昔日好友有如此改变,他无从得知。但他也由此不得不接受一个令他无奈的事实,他与龄安之间再也回不去过往岁月,说到底,他为臣,龄安将来是君,君臣之间,本就存在着难以跨越的沟壑,倒是他忘记了这些。而因为那场比试而留下的伤倒是真真切切地让他敷了好几日的药,也不得不在府中休养。

  沈君翘又来约见秦知时,秦知以身日不适为由婉拒。她便直接前往妙法庵,想从明镜那里得到一些关于秦知的消息。Χiυmъ.cοΜ

  明镜对沈君翘的印象止于半年之前这位小郡主对自己的出手相助,因此知道沈君翘突然拜访时,她还是颇为意外的。

  两人见面的第一眼,明镜便感受到了来自沈君翘的不友好。她不知秦知因为自己拒绝了沈君翘,也就不明白只是有一面之缘的她们,为何会有这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相处气氛。

  沈君翘对明镜尚算客气,寒暄之后才出言相问:“明镜小师父可知道秦知的近况?”

  明镜摇头道:“我已经许久没见过秦公子了。”

  “许久是多久?”

  “自从上次辩法/会之后,就没见过了。”

  沈君翘见明镜不似说谎,却又觉得如她了解到的秦知和明镜的关系,并不应该是这种状况,便追问道:“那么秦知病了,你也不知道?”

  “他病了?”明镜意外道,见沈君翘正审视自己,她心下不悦,却碍于身份,便只是转过头道,“不是郡主告知,我并不知道。”

  “既然现在你知道了,就不打算跟我一起去看看他?”沈君翘见明镜不为所动,又想起秦知对明镜的心思,不免有些气恼,道,“总算是过去帮过你的恩人,你就这样对他?”

  “不是明镜不知感恩,只是有些事做了可能适得其反。”

  “你不想见他?”沈君翘感觉蹊跷,“为什么?”

  明镜只是沉默。

  “你不想见他,但是我想。可如今他闭门谢客,我也是无奈才来找你的。”

  “只怕我帮不了郡主。”明镜转身要走,却被沈君翘阻拦,她本就无意与之纠缠,因此沉脸道,“请郡主不要强人所难。”

  “你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与我无关。”明镜从沈君翘面前退开道,“郡主可以说我无情无义,但有些事当断不断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如今避而不见,在郡主看来是不知报恩,不念旧情,但我有我的理由,还请郡主高抬贵手。”

  明镜一番陈词之意在沈君翘看来已是十分清楚,她对这个意外的结果倒是颇为满意,此时笑了出来,道:“你当真对他无心?”

  明镜合掌道:“出家之人,只求心静。”

  “既然这样,你帮我一个忙,也算是帮你的忙,如何?”

  “郡主请讲。”明镜言毕,便见沈君翘附耳上来。

  晚些时候秦府家奴通传说明镜与沈君翘前来探望秦知,秦知一听便知是沈君翘的主意,但知道明镜随同,他纵使对沈君翘心生无奈也因明镜之故而命人立即引客相见。

  秦知多时未见明镜,想见之意便在此时急切了一些,然而当他快步前往会客的水榭,见到的却只有沈君翘一人。

  沈君翘早就料到秦知会有何种反应,她却并不在乎。尽管在见到秦知那满脸的期待在看见自己时便转为的失落,她不免因此伤感,但见她看似无恙,她便放下了先前的担心,上前道:“我看秦大人健步如飞,是不是听见有故友约见,病即刻就好了?”

  秦知暗道明镜狠心,也对沈君翘的行为颇为不满,于是蹙眉道:“郡主召见,臣不敢怠慢。”

  “那你方才还将我拒之门外,这就不是怠慢了?”沈君翘挖苦道,见秦知满面黑煞,她便知此人是当真动怒了,也就收敛了一些,正色道,“我就是听说你病了,想亲自看一看。可你又不肯见人,我无奈之下,只好去妙法庵找了明镜小师父,这才能让你出来相见。如今见你无恙,也就放心了。”

  秦知行礼道:“臣谢郡主。但臣有一言,还请郡主垂听。”

  “请讲。”

  “臣居翰林院,家父乃中书令,一直恪尽职守,辅佐今上,不敢有丝毫疏怠偏差。郡主乃千金之躯,藩王之女,本应留居赐地,陪伴郡王。但今上顾念龙老前辈年事已高,特许郡主留于徽京相伴左右。臣的意思是,中朝官员不应与藩王家眷有太多往来,虽然臣与郡主并无僭越,却难保不会有人暗中口舌。臣不畏流言,却不得不为家父考虑,也不敢拖累郡主与广陵郡王,还请郡主三思而行,免得授人话柄。”

  沈君翘好心探病,却得到秦知此番言论,所述之直白,无疑就是告诫她日后别再与他有任何瓜葛。沈君翘身为郡王府郡主,何曾听人这样跟自己说话,当即暴怒,拍案道:“这就是你对本郡主一番好意的回报?”

  秦知神色未动,只是又深深一揖,冷淡道:“臣所言或许不中听,却确实为郡主着想。臣自知不足以承受郡主心意,也谢过郡主青睐之恩,但臣的确力有不逮,臣再次恳请郡主收回美意。”

  “秦知,我知道你喜欢明镜,可她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我今日去找她,原本是想找她跟我一起来,但她断然拒绝了。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今时今日的情况,你就应该明白的意思了。”

  秦知垂首听着沈君翘的严厉措辞,却并不为所动,只是如旧答道:“臣与明镜并无任何苟且,还请郡主摸将她牵连进来。”

  “她也知道独善其身,说明了不会来见你。”

  “让她在妙法庵专心修佛,也不是坏事。”秦知看似镇定,然而袖中的手却已收紧。

  面对秦知的无动于衷和三番四次的拒绝,沈君翘虽然又气又怒,却到底没有与秦知为难。眼见秦知长揖不起,她看得心痛也痛恨,这便拂袖而去。

  秦知待沈君翘离去才命人备车去妙法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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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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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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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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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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