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儿毕竟还是孩子,这一问就被问住,他看着走进来的柳氏,眉头皱的更紧了:“娘,她是不是坏女人?”
“陶妹妹,小儿,小儿……”柳氏不料自己儿子会直接了当冲出去,因此快步走进,想为自己儿子辩解,但只说了一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玉芹点了点头:“孩子想说什么,这都是孩子自己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些话,是孩子自己想说呢,还是别人……”
“我并没有教过我的孩子说这样的话。”柳氏感觉受到莫大的侮辱,高声打断玉芹的话,王为安被凉在一边,不由看向檐儿,檐儿这时候乖乖地靠在柳氏身边,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自己。这孩子,这孩子是自己的骨血啊!王为安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就更感到心中痛苦加剧。这个孩子,一旦心中被种上仇恨的种子,那在将来会发生什么?父子相残的悲剧吗?王为安眼中的泪不由滚落,他的流泪吓了檐儿一跳。
“娘,他,他哭了!”檐儿伸手指着王为安,对柳氏报告着这个新发现。哭了?柳氏先是不相信,但看向王为安不由震惊,在柳氏心目中,王为安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是她的依靠,仿佛无所不能,他竟然也会哭?
柳氏目瞪口呆,玉芹却明白王为安这会儿心里面想的到底是什么,她拉着王为安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对柳氏柔声道:“先让他们把孩子带出去,在这花园里玩玩,我们三个人说说话。”
柳氏还处在王为安竟然落泪的震惊中,对玉芹的安排没有发表意见,在玉芹对面落座,玉芹给柳氏也倒了一杯茶,看着奶娘把檐儿抱出去才缓缓地说:“你从没见过夫君落泪?”
当然从没见过,尽管事情发生时候,柳氏嫁给王为安已经三四年,但王为安别说落泪,就算为难的神色都很少在柳氏面前流露。
“夫君他,他总是有办法,他总是夸我,夸我做的很好,我,我其实很多时候做的没那么好,但夫君总夸我,所以我自己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柳氏都不晓得自己颠三倒四说了些什么,急忙喝了一大口茶,仿佛这样才能压下心中的惊讶。
“苏姨娘闹腾的时候,你怎么想的。”玉芹并没顺着柳氏的话说,而是缓缓地开了另一个话题。苏姨娘?她是谁?柳氏此刻心乱如麻,要重新梳理自己心绪才能再次开口:“苏姨娘闹腾虽然闹腾吧,但是谁家不都有那么一点事情,所以我并没放在心上,况且还有夫君呢,夫君他一直对我很好,他就是我身后的依靠。我所能做的,只是管好家,等着夫君回来。就算被赶到庄上,我也不担心,所有的事情等夫君回来了,就能解决。”
那时候不光柳氏是这样想,王三小姐也是这样想的,偶尔吃点苦怕什么呢?只要王为安回来,那就所有的事情都能解决,男人老了,受宠婢蒙蔽的事情也听过很多次。
“那,你哥哥来接你的时候……”玉芹话没还说完,柳氏突然提高声音质问玉芹:“你在这问这些做什么?这些和我们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陶妹妹,我今儿来此,不过是想着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全是阴差阳错造成的,所以我甘愿忍一忍,许你和我分庭抗礼,而不是那些原先的事情。”
“凭什么?”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柳氏觉得面前的女子怎可以如此无耻,怎能问出这样的话来,凭什么?她看着王为安,一字一句地说:“凭我是王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嫡室正配,凭我是……”
“你不是。”一直没开口的王为安开口了,三个字就让柳氏觉得整个人都被沉入水中,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让柳氏无法喘气,她看着王为安:“你不要说什么休书不休书,我从没见过你给的休书,我也更没有被王家休过,公公还在的日子,他称赞我才是王家的儿媳。”说着柳氏看向玉芹:“是,你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嫁进来的时候,公公已经瘫在床上人事不知,你没有得到公公的承认。”
“你不要责怪玉芹,这件事,要怪你就怪我。”王为安当然护着玉芹,这种理所当然的姿态让柳氏再也维持不了面上的平静,她站起身看着王为安,眼中的泪落下:“夫君,我才是你的妻子,我还记得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十七我十六,洞房之夜,你挑开我的盖头,对我说的那些话吗?”
柳氏说到最后,已经悲伤欲绝,王为安反而更平静了:“我记得,我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些话,我们少年夫妻,结发时候也曾海誓山盟,但你做了什么?这时候你还若无其事地和责问我,责问我可还记得那些话?那些话,曾在此后无数夜里,我一回想起,就辗转难眠,就想打自己一巴掌,就想责问自己,怎么没认出你的蛇蝎心肠,怎让自己的亲妹妹,和你亲如姐妹,差点毁了她的人生。你要恨我,你要对我做什么,我受着,可是三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口口声声唤你嫂嫂,可是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敢说出来吗?”
这样的指控,柳氏当然不愿意承认,她的眉头皱起:“我做了什么?我除了跟了哥哥走,别的我还做过什么?”眼看又要陷入互相责骂之中,玉芹按住王为安的手:“孰是孰非,各说纷纭,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怎能不放在心上?”王为安的眼睛都红了:“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疯了,到底有怎样刻骨的仇恨,要让你们柳家这样对我们王家,甚至连檐儿,那么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你把他浸在毒汁里面长大,是想看着有一天,我们父子相残,如此你才满意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檐儿是我的骨血,我愿你们父慈子孝,我愿我们……”夫妻恩爱像从前一样,但是后面这句,柳氏没有说完,还怎么夫妻恩爱,还怎么像从前一样,他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子,家世容貌都远胜自己的女子,而自己今天过来,原本就是想和这个女子分庭抗礼。
花架下陷入长长的沉默,柳氏跌坐在椅子上,风吹过花架,吹落紫藤花,紫藤花的香味散在众人鼻间,这场面十分美好,但没有谁有心去欣赏这样的美好。过了好一会儿,柳氏才重新开口:“夫君,我知道,你必定对我有许多的误会,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一如往昔,我对你也……”
柳氏没说完话,已经看见玉芹的眼神,玉芹眼中写着怜悯,这样的怜悯让柳氏想哭,想大叫,她凭什么怜悯自己,王为安看着柳氏近在咫尺的手,记得当年柳氏的一双手雪白细嫩,那时夫妻欢好之后,王为安总喜欢握住这双手,和她说话,说到儿女,说到家业,憧憬着以后白发苍苍时候,有孙儿绕膝,可以去庄子上住着,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琇書網
这双手,依旧雪白细嫩,依旧一握上去,轻轻用力仿佛就能把她的手指给捏碎,但这样娇弱的女子,为什么会有哪样的心肠?而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是这样的女子生的?
玉芹轻叹一声:“我记得,你曾说过,檐儿多病,所以生下他后,你才在外面住了好几年。”
“是,我生檐儿时候,身子很不好,生下来后哥哥就说,檐儿哭声很弱,所以我们才在外面这许多年,这不是我的错,我原本不想这样的。”柳氏话中在王为安听来,全是辩解,王为安还想说话,被玉芹悄悄地拽住衣襟,王为安只能忍住不开口。
“檐儿因为什么身子很弱呢?”玉芹这闲聊家常一样的语气让柳氏觉得奇怪,但她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可以为自己洗清冤屈,于是长叹一声:“那时候,我并不能经常见到檐儿,哥哥说,说他连哭声都很小,所以专门请了身子健壮的奶娘在那日夜抱着他,好给他喂奶,我偶尔见到他的时候,都是大哭,我心疼他,所以我也就让哥哥赶紧请医调养。”
“那些药,饮食,你都没有看到?”玉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柳氏摇头:“哥哥不许我亲自操劳,他说,母子俩都要好好地,还说,等我的身子好了,再来照顾檐儿不迟,我也没想到,我身子好了,檐儿的身子也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乡了,谁知道,谁知道回到家乡,我所遇到的,竟是这样的事情。”
玉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柳氏,王为安又忍不住想询问,玉芹已经柔声道:“你累了,你回去吧,我觉得,你哥哥来谈可能更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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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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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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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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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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