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花看了眼殿内满地的纸团,犹豫着问道:“公主,您怎么了,是有谁惹到您了吗?”
随意地说了句“没有”,楼乐沂又将刚写好的字揉成团,丢了出去。
纸团砸到柱子,又弹到了芫花的脚下。
芫花抓抓头。自家公主从晌午回来就一直这样,该不会白日里真在宫外发生了什么吧?
思及此,芫花的小脸倏地一白。对着自家主子的头顶,颤颤巍巍地问:“公主,难不成是……是那衡弥神医对您做了什么越轨之举!?”
手中毛笔一顿,楼乐沂抬头凌厉斥道:“休要乱讲!”
“哦。”芫花拍了拍胸口,“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然后她又歪头看向书案,只见一个流畅又漂亮的字跃于纸上。
“嗯……公主,您写的这个是什么字啊?”
“静。”
“静?!”
楼乐沂扭头看向满眼不可置信的小丫头,“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哦,没事。就是……奴婢常常听人说,写字能静心。但是,奴婢看您都写了几十个‘静’字了,怎么一点儿功效都没有呢?”
“……”她不心静吗?
芫花拍了下额头,恍然大悟道:“哦,奴婢知道了,这就是您之前说的,流言不可信,传言多半是骗人的。”
楼乐沂当时之所以同芫花说“流言不可信”,是因为她醒来后,听说自己那吊儿郎当的七弟竟然是无数春闺少女的梦中之人。这么不合理的传言,当然不可信了。楼乐沂记得,彼时芫花听到她的话后,还反驳了她好几句。
“……现下你又懂了?”
芫花点头,真诚地说:“嗯嗯,跟着公主真好,常常能看破一些大道理,嘿嘿。”
看着喜笑颜开的芫花,楼乐沂不得不感慨,这小丫头反向损人的功力真是与生俱来,浑然天成,令人叹服。xǐυmь.℃òm
轻点笔尖,楼乐沂再次写下一个“静”字后,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淡淡道:“饿了。”
“晚膳应该快好了。嗯——公主您等一下,奴婢这就去御膳房催催。”
楼乐沂摆手,“快去吧。”
房间再次恢复了最初的静谧,然而此时楼乐沂却没了写字的兴趣。
她缓缓坐下,双手托腮,开始沉思起今日的事来。
谢衍……谢衍……
为何,自己的情绪可以轻而易举地被他牵动?为何,他会给自己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甚至超过了她的父皇母后给她的感觉,还有那个大家说与她关系最为亲密的七弟——楼席兮。
奇怪,着实奇怪。
直觉告诉楼乐沂,一切没有她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南诏国姑藏城后的槐荫林,除了如断肢的枯木,仅剩孤零零地盘旋在头顶的月亮。
漆黑的夜晚,光线暗淡,寂静阴森。本是快入夏的天气,却仍旧使人觉得阴风阵阵,后脊发凉。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浓黑的夜色里肆意盘旋。如人哀怨的控诉,纠缠着风,布满了整个天空。
许是白日里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四周蔓延着潮湿的水汽,与令人窒息的味道。就连脚下的泥土,都散发着潮湿又令人作呕的腐臭。本该干枯的树皮也因湿气而变得如人溃烂的皮肤般,扒在扭曲的树干上,闪烁着微微冷光,好像死去女人眼角的泪珠。
模糊中,似是有一灰白人影正在槐荫林里穿梭,这人便是太玄门第六百三十一代传人——道有炳。
道有炳听说过有关这里的传说——相传这里有鬼怪庇护,是因此处埋藏着佛祖登天前留下的秘籍。有幸得到之人,则也可以如佛祖般,永葆青春,长生不老。所以,凡是进入槐荫林的男子会被砍掉双手,倒挂在树上,女子则会被剥去面皮埋在地里。总之他们都会永远的留在这里。
然而,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贪图什么秘籍,而是为了寻找一个消失了几十年的人。
道有炳虽然觉得自己的功法用来自保绰绰有余,但还是被周围诡异阴森的氛围弄得有些神经紧张。
他紧了紧自己宽大的道袍,继续前行着。
然而,尽管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翼翼,但还是被脚下凸起的树根绊了个踉跄。
道有炳忍不住恨恨地低咒一了声:“顾子辰,你小子最好没在诓老道我!不然,不然,我定让你好看!”
就在这时,一滴腥黏又温热的东西忽地从上方滑落,径直落在了道有炳额上两条长眉之间。
道有炳的身子明显一僵,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下来。
他缓缓抬手摸向额间的那滴温热。
诶?
手指搓了搓,然后再放至鼻尖,轻轻嗅了嗅。
嗯……有些腥,有些臭......
“……!”转瞬间,耷拉在脸颊两侧的长眉抖了又抖。
他僵硬地缓缓抬头,便见到头顶上枝头站着一只快要消失在夜里的乌鸦。
乌鸦愣愣地低头,与他四目相对。
道有炳的脸黑沉得吓人,额上暴起了条条青筋,满是血丝的双眼猛地瞪得如一对硕大的铜铃,两颗鼻孔也一翕一张的。
道有炳老眼一眯,猛地抬手,向着头顶就是一掌。
“咔嚓——”
树枝被他凌厉的掌风折断,而那乌鸦却如成精了般,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起。然后,“哇——哇——”地叫喧着,得意地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月光下。只留下一根乌黑的羽毛,从道有炳喷火的目光下缓缓飘落。
道有炳气得全身发抖,浑身的血管都要爆炸开来。
“你,你,你个死鸟,竟敢拉屎在老道我头上!!!下次,下次再让老道我遇到你,我定要拔光你的毛,将你泡在粪坑里!!!”
他愤愤地摸了把额头,然而鼻尖鸟屎的腥臭却久久不散。
犹豫半晌后,道有炳终是放弃了今夜寻人的打算。返回客栈,立即泡了个热水澡。
槐荫林后的山上,一个潮湿阴冷的山洞里,条条蜿蜒在石缝的暗红的尽头,蜷缩着一个血肉模糊的黑影。
他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缓缓看向山洞的洞口。待看清那抹越来越近的鲜红身影后,他开始瑟瑟发抖,数条手臂粗的锁链也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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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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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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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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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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