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声音入耳,使得楼乐沂一怔,随后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正挂在一棵银桂树的树梢上,且形状颇为狼狈。
“跳吧……我接得住。”
跳?跳什么?
她愣愣地看向树下的男子。
只见他一袭飘逸的白衣,站在簌簌纷飞的银桂中,如仙人般。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两个修长的手臂正向前伸出,似乎在准备接住什么对他来说很是宝贵的东西。
月光仿佛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银边,使其蒙着温玉般的光晕,让楼乐沂看有些不真切。
楼乐沂心中忽然腾起了一个诡异的感觉,就好像哪怕自己此时处在万丈山巅上,只要这人站在底下,她也敢毅然决然地跳下去。
……
“后来呢?”芫花眨着眼睛问道。
“后来啊……我就醒了。”
“哈?”芫花惋惜地努嘴嘟囔道,“公主,您醒得还真是有些不是时候呢。”
楼乐沂用毛笔的尾端轻轻敲了下芫花的额头,笑道:“是啊,还不是有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一大早就不小心踢到了放着铜盆的面盆架?”
“嘿嘿,没事没事,公主可以今天晚上继续做梦啊。”
“我看,根本就是你这丫头没听够。”
“嘿嘿。”
芫花抓了抓脑袋,看向桌案上的宣纸,叫道:“啊呀,公主,您这是写了什么,怎地这般好看?”
楼乐沂再次用毛笔的尾端敲了她的额头,问:“你识字?”
“不识啊!”芫花理所当然地说。
“那你怎知道本宫写得好看与否?”
“嗯……因为芫花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而且公主您这字写得跟朵花儿似的,就是好看嘛!”
芫花说完,见楼乐沂秀眉微蹙,问道:“公主,您怎么了?是奴婢说错话了吗?”
楼乐沂摇头,“无事,就是觉得方才的情形,有些熟悉。”
“熟悉?难不成,是和您想不起的过往有关?”
“或许吧。”
她看向宣纸上自己方才写下的字:时不可惜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这是什么意思?她又为何会突然写下这句话?
……
直至楼乐沂终于将写好的千寿图交给楼席兮时,她才知道,原来对方是想送给母后一套衾褥。
“你决定了?要知道,母后定是不缺衾褥的。”
楼席兮道:“寻常的衾褥怎么比得了绣有亲生女儿手写寿字的衾褥?”
“你是要将我的千寿图绣到被衾之上?”
“没错。”
“会好看吗?”
“六姐,你还不相信席兮的眼光吗?”
楼乐沂扫了眼他绯色销金云玟团花真丝的袍子,又瞥过那赤金掐丝的琉璃发冠。心道,确实很难让人相信啊。
楼席兮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头上的发冠,笑道:“放心,席兮定不会让六姐失望的。”
楼乐沂也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道:“但愿吧。”
反正,她同她那所谓的母后并无什么感情,所以不论如何,最后失望的也不会是她。
“对了六姐,母后寿诞时,还会有许多他国的人来贺寿。”
“哦。”
楼席兮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子的脸,循循善诱道:“或许……不止那北卑公冶逸,就连西陵左丘止,东启顾子辰都会前来我南诏。”
楼乐沂毫不在意地歪头,问:“所以呢?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吗?”
楼席兮唇角微勾,摇头道:“没什么关系。”
“那不就好了?我只需要等着你将准备送与母后的贺礼准备好,其它的,我管不着,也不归我管。”
“可是六姐当真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那公冶逸、左丘止,还有顾子辰可各个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美男子?”楼乐沂倏地小脸一白,“什么意思,父皇是要为我指婚了吗?”
“……”楼席兮嘴角抽了抽,她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是吗?是吗?”楼乐沂焦虑地追问道,“我这才回来认祖归宗不久,什么礼仪都没学会,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六姐不开心吗?”
“这是该开心的事情?”
“不是吗?”
“当然不是!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况且……”她嫌弃地瞥了眼楼席兮,“还惯会穿红戴绿,招蜂引蝶的。”
“哪有六姐说得这般不堪,要知道他们可各个都是无数小娘子的春闺梦中人啊。”
“休要唬我,你以为姐姐我没听过传言吗?”楼乐沂掰着手指头道,“那北卑的公冶逸,根本就是个混迹在烟花柳巷的男老鸨。还有那左丘止是他们西陵的国师,说什么不食人间烟火,佛性道法修行极高,哼,说来说去,不就等同是个出家人?”
“那顾子辰呢?”
“顾子辰……虽说这人我没听到什么不妥的传言,但是啊,往往这没有不妥才是最大的不妥呀!”xǐυmь.℃òm
“怎么说?”
“你想想啊,他都那么大的人了,不仅长得好看,还才华出众,重点是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仍旧得人尊重……嘶,这怎么想都很诡异。我猜啊,这人必定是有什么隐疾,或是不可告人的大缺陷。不然,老天爷也有些太不公平了吧!”
楼席兮笑了笑,“嗯,听着有些道理。”
楼乐沂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道:“自然有道理了。而且我猜,这顾子辰不近女色的原因,根本就是对女子不感兴趣。七弟你看,这样的人我若嫁了去岂不是早早守了活寡?”
楼席兮忍不住捏了捏她嘟起的脸颊,笑道:“行了,别愁了,又没人说父皇要给你指婚。”
楼乐沂打掉他的手,蹙眉道:“你说什么?”
“我说,那些人,着实配不上你。”
“吼,所以方才你又是在闹我?”
楼席兮见大事不妙,嬉笑着后退两步,“六姐明察,小弟我可什么都没说,自始至终都是六姐你自己在瞎想啊。”
“好哇!你个没大没小的,吃我一拳!”说罢,楼乐沂就扬着小拳头冲了上去。
“哇呀呀,杀人啦!无忧公主杀人啦!”楼席兮叫唤着拔腿就跑。
“你别跑!”
“不跑,岂不是站着挨揍?六姐,你可以别追啊!”
“你——你,你,我楼乐沂今日还非要替父皇母后好好教训你不成!”
“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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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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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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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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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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