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染满墨汁的小脸,和翘得可以挂个油壶的小嘴儿。他也曾这样委屈巴巴地说:“师傅傅,福袋怎会说这些呢,您定是听错错了呀!”
可是,那般软萌滑稽的景象,她是再也见不到了。
收回思绪的小六道了声,你们先休息,就拉着杨祚走出了客栈。
街道上除了维持秩序的衙役,并没有很多民众,倒是充满了药草的味道,香香苦苦的,让人心安。
杨祚说:“这是焚烧苍术的味道。”
“苍术?”
“嗯,杏花岭就是这种味道,衡弥说,苍术焚烧后的气味可以用来去除空气中的杂味。”
小六问杨祚:“之前,你见到那个神医衡弥了?”
“废话,他可是被老大和小爷亲自‘请’下山的。”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一个鹤发童颜的怪老头儿。”
“神医是个怪老头儿?这话......可信度不高啊。”
“你是不知,那日我们本是被困在杏花岭外的迷雾中。后来,宁远歪打正着踩到了一个荷包,也就成为了我们出去的契机。”
小六一时更蒙了。
“你别不信,我和你说,那荷包里装的还是个描写闺情词曲呢!”
“闺情词曲?这,这和衡弥有什么关系?”
“哼,关系大了,因为那荷包中的词就是出自衡弥之手。他还写了若能猜出词中谜底,他便会散了迷雾,引我们去见他。不然,我们则要自己想办法找出路,或者原路返回。”
小六有些惊讶。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她点头,“按理说,衡弥身为男儿,出字谜也不应该出关于闺情的谜面啊......杨祚,你还记得那词是怎么写的么?”
“我哪里还能记得?我可是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小六拍了拍额头,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人起初给她写信,都是用的鬼画符。
“你们后来解出来了?”
“没啊。我们一群大老粗,有人认识字都不错了,谁还能解什么字谜?”
“那你们怎么见到的衡弥?真的是自己摸索着走出迷雾的?”
“嘿嘿,多亏小爷聪明。”杨祚狡黠一笑,“小六你说,若我们真的答出了字谜,他衡弥要如何确认我们的谜底是否是正确的?”
“自是用眼睛确认。”
“对啊,那我们只需诓他说我们写好了,待他进来确认时,再一举将他拿下,不就成了?”
“额......这么粗鲁?”
“关键时候,还是拳头最好用。”
小六点点头,道:“想来对方也没想到,你们会用蛮力解决这么文雅的问题。”
“兵家讲究的便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的确,兵者,诡道也。呵呵,没想到,你还真是个人才。”
“嘁,你总是小看我。”
两人去采购了些方便携带的干粮,出来后,杨祚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的。“小六,我......我可能要......”
小六明白,他之前是为了寻自己的尸体才擅自离队,如今她既然已经无事,也应该回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六说:“去吧兄弟,我们浔阳再见。”
杨祚点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身扬眉道:“喂,你可要好好活着,别害得小爷三番四次违反军纪去寻你。”
“还寻?”
“不然呢?你小子可怜,若我不寻你,怕是没人会理会你身在何处了。”
小六嘴角勾起,一对梨涡儿若隐若现,“知道了,我争取活得比你长些,到时候在地府,你就真能当我的大哥了。”
杨祚翻了个白眼,不满意地抱怨:“小爷可是要上天当神仙的,谁要去地府了。行了,走了。”
说完,他转过身,摆了摆手手,大步离开了。
回到客栈时,小六发现房间里不知何时竟多处一个人。那人三十出头的模样,身着一袭草灰色的袍子,身上还斜背着一个编织的大袋子。见她进来,友善地点了下头。
小六笑着回了一礼,就看向了道有炳。
“福包,这就是为师所说的那位旧友。”
这人是衡弥?杨祚口中的怪老头?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福包,来坐啊。”福饼拉开仅剩的一张方凳对小六说。
小六上前坐下,并笑着拍了拍福饼大大的脑袋。“谢谢。”
衡弥眼光闪烁,“有炳啊,你竟然收了女弟子?”
道有炳说:“机缘巧合,机缘巧合。”
衡弥看出了小六眼中的惊讶,大笑道:“哈哈哈哈,小友不必惊讶,分辨男女对于我等学医之人,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伎俩。”
小六说:“呵呵,在下听说衡弥神医的医术了得,能起死回骸、枯骨生肉,却不想竟是如此年轻。”
“年轻?”道有炳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这老头子明明比为师还年长两岁。”
“哈?不是吧师傅,您看起来都能当他的爹了!”
这次出声的是福饼。毫无悬念地,他话音刚落不久,就又双全举高高地跪倒窗边了。
“哎......有炳啊,你还是这等怪脾气,只知道欺负小娃娃。”
“哼,你还好意思说我?衡弥,你且说说看,方才你是不是就等着人夸你呢?”
“哈哈哈哈哈,老夫每日费心费力地保养,自然要大家多夸夸。”
“保养得再好,不也是个糟老头子!”
“至少看起来像你儿子!”
“那你叫声爹来听听?”
“好你个道有炳,我可是你兄长!”
两人一来一回间,火药味越来越浓,小六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只见道有炳大掌往桌上一拍道:“来,不行打一架?”xǐυmь.℃òm
衡弥一手扶住腰间的竹包,另一手探进其中,道:“来啊,来啊,让你来见识见识老夫新研制的哭天抢地粉!”
“额......两位,烦劳请先息怒......”小六觉得,她若是再看戏,恐怕福饼和她都得变成被殃及的池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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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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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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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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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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