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祚也看到了小六,他歪头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冲着她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几乎晃瞎了她的眼。
小六挑眉,这人今日看起来心情甚好的样子,该不会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来祸害她了吧?
小跑至树下,小六开口就是一句,“你怎么又来了?”
闻言,杨祚笑脸一僵,“什么叫我怎么又来了?”
“前几日不才来过?有事?”
“没事儿不能找你?”
“没事儿你找我干嘛?找事儿?”
杨祚深吸两口气,扯了扯嘴角,说:“小爷特意请你去吃酒,你小子能起码给个好脸看看不?”
“吃酒?还你请客?”
小六警惕地后退两步,“怎么,你想将我灌醉后,论斤卖了?”
“嘁,就你这样的,也就那个姓顾的愿意留着。”
“那是我们公子独具慧眼。”
杨祚翻了个白眼,随后又注意到她仍旧穿着一身宽大的麻布对襟长衫,再次不满地抱怨道:“不是让你穿好看些么?”
小六理了理衣角,反驳:“这样怎么就不好看了?我每日都这般穿啊。”
“你确定这是你们顾府小厮当差的衣服?怎么和别人的不一样?”
“这是新做的,刚刚我们公子才拨给我的呢。怎么样,好看么?”
“好看个鬼,还不如之前那套。”
小六大眼半眯,阴恻恻地说:“汝等小儿,在我顾府门口还敢如此造次?”
杨祚扁着嘴,抬手在下巴处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道:“向来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般大道理还要你自己去参透,老夫只能言尽于此。”
“真傻。”
“你看起来也不聪明。”
“走啦,走啦,去吃酒。”杨祚不想再和她浪费时间,大手一抬揽住小六的肩膀就朝着热闹的街道走去。
小六一把将他的手打掉,“今日怎地突然想起去吃酒了?银子攒够了?”
杨祚双手环胸道:“还没。”
“如你这般,话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也不多见了。”
“不还是被你撞上了?深感荣幸吧?”
小六放了个白眼,说:“说真的,为什么要去吃酒,还特意让我换衣服?”
说到换衣服,杨祚就又有些来气。他还真是头一次知道,那个东起第一公子的眼光这么差!
又斜眼看了下她的打扮,杨祚无语摇头。心道,这一身穿着,不论是款式花色,还是尺寸大小,都明显不适合她啊!
“问你话呢!”小六催促。
“还不是因为今儿是个好日子?”
好日子?
她抬头看了看乌云尽散的天空,说来也奇怪,公子前脚出门,后脚老天就放晴了。还真是,事事都逃不过她们家公子的法眼啊,这雨当真很快就停了。
“你看什么呢?”杨祚问。
“这天难得放晴,如你所说确实是个好日子。”
杨祚伸出一根食指,在小六眼前晃了晃,故弄玄虚地道:“不止,不止。”
那语气,像足了一个徒有其表的神棍。
“哦?那敢问仁兄还有何真知灼见?”
“嗯……好说好说。今日之所以是个难得的吉日,实是因为——”杨祚特意拉长了声音,再一字一顿地道,“小爷我过大寿。”
“哟,原来今日是您老的寿辰啊!怎么不早说,小的也好给您准备寿礼啊!”
杨祚哼了一口,“早说,小爷怕你会提前脚底抹油,溜之乎也。”
小六赞赏道:“不成想,您还真是了解我。”
“胳膊肘往外拐的人,都是如此。”
“我什么时候胳膊肘往外拐了?”
杨祚扬眉,道:“你不记得了?”
小六摇头,“不是不记得,而是根本没有此事,你在胡诌。”
“吼!”杨祚停下脚步,用力拍拍胸膛不服地道:“我一堂堂顶天立地大丈夫杨祚杨小爷,会在这里糊弄你?”
小六耸耸肩,“不好说。”
“之前,在芙蓉园,你是不是见到那顾小郎扭头儿就跑了?”
“是啊。”她点头。
“你是不是还拆我的台来着?”
“嗯……算是吧。”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了!”
“承认什么了?”
“你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小六噗嗤笑出声来,“杨祚,你说,你和公子对于我来说,谁是里,谁是外?”
“当然是……”
“当然我们公子是里啊!”她抢先答道。“我可是个尽职尽责的下人呢!”
“看把你得意的。”杨祚小声嘟囔道。
“当然得意,我家公子那可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顾小郎啊!”
杨祚再次瘪嘴,他不想和这人再谈论这个问题了,聊来聊去,结果都一样,死循环。
......
浓郁的脂粉香味,使得小六头皮发麻。抬头盯着那龙飞凤舞的金字招牌,她觉得肩膀又开始刺痛了。
她不确定地问:“杨祚,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喝酒啊?应该,不是这里吧?”
曾经被狼牙棒完虐的画面,她仍旧历历在目,这小子这么快就给忘了?
“是啊!”他回答的倒是痛快。
“等,等一下!”
眼见着杨祚昂头挺胸,作式就要大步往潇湘馆里冲,小六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你疯啦!忘记之前咱俩的小命都差点葬在这里了?”
“没啊。”
“那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哈?”
小六叹了口气,再次苦口婆心地劝导:“是是是,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也知道你想见你阿姊,但是......啊——”
话还未说完,她就觉得后颈一紧,然后便被杨祚连拉带拽地拖进了潇湘馆挂红披彩的大门。
小六绝望地闭紧了双眼,然而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要干架的嘈杂。
微微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被拉到了堂内靠窗的一个帘幔半遮的位置。
这里坐了两名男子,一人圆面大耳,长相憨厚,是个熟人。另一人面方阔口,容貌雄伟,也是个见过的。
圆面大耳的男人看到她,开心地挥了挥手,说:“小六,好久不见!”
“宁远?”
这人就是之前她和杨祚被选近浔阳那天结识的八卦男子,宁远。
“你怎么——”
“嘿嘿,我也和杨祚在一处当差,今日便同来给他庆生。”
“先坐下再聊。”杨祚将小六按到凳子上,自己也坐到了旁边,指了指那位面方阔口的男子,介绍道,“小六,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老大,虎骑军统领郭兄。郭兄,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小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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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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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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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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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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