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千彩叉着腰,瞪她。
“你都知道啦?”周芳背对千彩,往桌上喷洒着消毒液,“其实我没打算瞒你的,是李观叫我别告诉你们。”
“你是他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千彩怒冲冲地一把夺过周芳手里的抹布,“我真没想到这事还是我妈先发现的,她如果没碰巧撞到你们,你打算满我到什么时候?”
“不是,你听我说啊,”周芳把千彩按着坐下,一副低眉顺耳的样子,“我认错,这回真是我脑子进水了,莫名其妙给他李观守的哪门子秘?我给你道歉!你原谅我这一次行不?”
千彩甩去一个白眼:“你怎么想的呀?帮李观一起瞒我?”
“我真不是故意的,本来我一早就想着要告诉你的,后来不是蔡伟光来店里闹,李观帮忙赶走他嘛,我就觉着欠了李观一人情。”
“噢,你倒是会做人啦,用我来做人情?”
“哎唷,不是那意思,当时我马上跟他说,这件事绝不能瞒你,我让他自己去跟你们说明白,谁知道他一天拖一天拖到了现在。”周芳摊手,“这回我真的是冤。”
千彩一眼瞪去,她马上改口道,“但我是活该,怎么样我都不该骗你,对吧?虽然一方面吧,我心里在想反正李观不是什么好东西,婚都离了,他病了也不关你的事。”
“这是两码事。”千彩的怒气消散了不少,烦闷的感觉又聚集在胸口,“他都生病了,我还跟他离婚……”
“什么叫你跟他离婚?”周芳的声音高了八度,“分明是他跟你离婚的好吧?”
“你现在知道了也好,病了就去治,你俩虽然离婚了但好歹也算熟人,平时就可以让你婆婆去帮着多照顾些。”
千彩的表情有些茫然,“我妈想叫李观搬回来住。”
周芳眼都瞪直:“什么意思?你要跟他复婚吗?”
“不是,哎呀,我现在乱得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千彩索性站起来,“我先去找他吧。”
李观看着比先前瘦不少,递水杯过来时千彩留意到他的手血管清晰,指节分明。
她眼眶一热,声音随之哽咽:“医生是怎么说的?”
李观有点尴尬,机械地答道,“第一阶段的化疗结束,休息一阵再做手术。”
“会不会有危险?”
“正常手术都有风险,不需要太担心。”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说了也没什么用吧。”李观惨然一笑。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年单位体检的时候。”
千彩惊讶地抬起头,“那是三月份的事了。”
李观沉默着。
“所以,你突然说要离婚……”
“跟这个没关系。”李观立即道,“离婚的事我想很久了。”
见千彩愣住,他的眼神一闪,“不过也算是有一点关系吧,知道自己生了这个病,心里开始有点紧迫感,觉得这件事不能再拖,该面对还是得面对。”
千彩的心像被石头碾过,一阵阵钝痛。
“能治好吗?”她声音颤颤巍巍。
“我的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你别太担心,这病只是听起来唬人,其实没什么。”
“你别骗我了,我上网查过了。”千彩的声音沉闷,像是极力压抑着,“上头说严重的话要把下颚骨也一起切了。”
李观的脸抽动一下,“那还不至于……”
千彩突然噼里啪啦地掉下泪,本来就睡眠不足,短时间又接二连三受惊吓,她双眼通红,很快连鼻涕都冒了出来,她望一眼李观,含混不清地问,“你该不是要死了吧?”
李观默默叹气,抽几张纸巾递给她:“你就别再咒我了。”
李观把检查报告和病历都拿出给千彩看,又详细把医生的治疗方案复述了一遍,“你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千彩打量着他,将信将疑,“你的病是早期还是晚期?”
李观沉吟了一会。
“手术如果顺利,术后再配合化疗控制病灶,减轻复发转移率,定期复查,正常生活应该没问题。”
“真的?”
“嗯。”李观眼底的幽暗转瞬即逝。
千彩盯着他看了一会,“你跟我回家吧。”
李观愣一下,“千彩,我已经解释过了,我们离婚不是因为我这病……”xǐυmь.℃òm
“我知道,是你对我没感情了嘛。”千彩的语气带了一丝恼怒,“我没有要乘机跟你复合的意思,你不用紧张。”
“我……”
“你现在病了,不能一个人住在这了,妈现在多担心你知道吗?苗苗如果知道了,该有多害怕?你不该瞒着我们的,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
李观哑然。
“走吧,回家吧。”千彩站起,开始帮李观收拾行李。
李观拉住她的手,“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千彩上了公交,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机上好几个陈丁妹的未接来电。她一拍脑门,“哎!怎么把这事忘了。”
电话只响一声陈丁妹就接了起来,“千彩,你没事吧?”
“对不起啊陈姨,我忘了今天下午要去接我爸出院,你还在医院吗?我马上过来。”
“没事,你别着急啊,阿松我先接来家耀这边了,你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旁轮椅上的刘松立即抬头盯着陈丁妹。
陈丁妹的声音不急不缓,熨帖温暖,千彩脑中那些杂乱的思绪瞬间沉寂了下来,她将头靠在玻璃上,深吸了一口气。
“千彩?”陈丁妹轻唤。
“嗯,我没事,”千彩说,“我现在过去接爸爸。”
刘松的轮椅虽然背对着千彩和陈丁妹,但他耳朵却一直竖着。
陈丁妹听千彩说完李观的事,一时也是惊讶非常,“怎么会这样呢?”她转头看一眼刘松的后脑勺。
“我刚刚去见他了,让他回家他又不肯。”千彩双手交缠在一起,“你说这种时候了,我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再住酒店呢?”
“对,你做的没错。”陈丁妹欣慰地拍了拍千彩。
刘松用自己能动的那只手把轮椅调转个方向,他对着千彩怒目而视,显然没有很赞同她的话。
刘松单手挥舞着,一连串含混不清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
“你慢慢说。”陈丁妹蹲到他身旁。
“你爸他说,李观他活该,要你别理他,都离婚了,还管他干嘛。”
“这你都听得懂?”千彩目瞪口呆。
“仔细听还是听得明白的。”陈丁妹轻笑道。
“那你也帮我给他翻译一下,就说我可没他那么狠心,就算我跟李观已经离婚,他一样还是苗苗的爸爸。”
刘松立即瞪大眼嚷了起来,陈丁妹马上又翻译道:“他说他听得明白,不用人翻译。”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地僵持。
陈丁妹说,“千彩,既然李观可能会回家住,那你再把阿松接过去好像不太现实。”
千彩哑然,她还没想到这一层。
原本是打算爸爸接过去就住她的房间,她再买一个双层床去苗苗那屋挤挤。
可如果李观也回来,怎么住?
“这样的话,只能先挤一挤……”千彩支支吾吾。
“不然这样吧,阿松先在这住下,我反正没事,每天还能陪他做做复建,之后看是什么情况,我们再来想办法。”
千彩挣扎着,“这太麻烦你了,你已经帮了我那么多……”
“跟我就不要客气了,阿松帮了我和家耀那么多,我们照顾他是应该的,而且这也只是暂时的呀,等你那里方便了,再来接他回去。”
刘松听完猛地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嘴里的声音听着像骂人。
“他说什么?”千彩问。
“哦,他说他很开心能住在这里。”陈丁妹不顾刘松的反对,直接将他的轮椅转个方向。
晚上陈家耀下班回来,陈丁妹跟他说了李观得病的事。
“难怪。”他沉吟了一会,又问:“你是说千彩想接他回家?”
“是啊,他现在的状况,实在不好一人住酒店呀。”陈丁妹叹息着,“哎,那么年轻,怎么就病了?”
“她家那么小,怎么住?”陈家耀给自己倒了杯酒,脸色看着不太好。
陈丁妹皱了下眉,“你呀,少喝点,王圣辉当年就是因为喝酒……”
“我跟他不一样。”陈家耀打断她的话。
“哎。”陈丁妹叹了一声。
“我考虑了一下,千彩家现在这个情况有点麻烦,你看,是不是可以让他住在咱们这啊?”陈丁妹探寻地看向陈家耀。
“是说……让他住到我们这?”陈家耀有点吃惊,杯子里的冰块轻轻晃了晃。
“是啊,他们家住不下嘛。”
陈家耀踱步,认真考虑起来,“要是没有别的办法,就让他过来住吧。”
“已经来了。”陈丁妹狡猾地笑了。
“来了?”陈家耀四下张望着,“什么时候来的?人呢?”
“下午啊,我去医院接回来的。”
陈家耀蹙着眉,想半天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老刘啊?”
“对呀,不然你说的是谁?”
陈家耀被噎,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我当然也是在说他了,不然还能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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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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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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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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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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