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的店还得付钱呐?”戴腊八惊讶着问。
何多金睨了戴腊八一眼,现在看她是越来越不顺眼了,白吃白喝一顿不说,还阴阳怪气。
“懂什么呀你,人家这是正规餐厅,一码归一码,老板来了都得给钱。”
“哦,这样呐。”戴腊八抿起嘴笑。
“千彩呢?”李观朝后厨的通道望去,“麻烦你告诉她一声,我们先走了。”
“好,请慢走。”吴嘉目送他们。
千彩此时已经坐上了的士,她思绪混乱,两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醒了,醒了。
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象,千彩的心情仿佛一个徒步旅行了很久很久的人忽然落到了一张软绵绵的床上,温柔的可靠的依托,完全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她终于能长长地舒一口气了。
陈家耀说,刘松是上午醒的,虽然暂时没办法动,没办法说话,但意识已经清醒,医生说,这种情况醒来已经是万幸,身体只能往后再慢慢复健。
到医院,千彩先跑去了icu,护士告诉她刘松已转到普通病房,她急匆匆又往普通病房跑,等她满头大汗地跑到病房前,又突然停住了,她感到有点害怕,怕看到刘松。
朱启云尖亮的声音传了出来,“爸,这回可得好好谢谢万墨,你昏迷这些天他可寸步都不离啊。”
“别瞎说了,都是陈姨在照顾。”
“陈姨都多晚才来的呀,你一人熬了多少天,眼睛熬红了,人也熬瘦了。”
“我还瘦啊?”刘万墨的笑声响起。
“你知道心疼爸,看看你妹,来过几回呀?”
朱启云话音刚落,伴随着一些愤怒的含混不清的音节,刘松用力地拍打着床铺。ωωω.χΙυΜЬ.Cǒm
千彩马上冲进房,“爸!”
刘松停下手,看着千彩愣了愣。千彩走近病床,看清了刘松的脸,刘松眼里露出了喜色,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千彩来啦。”陈丁妹走到床边,拉起刘松和千彩的手叠握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刘松的手干燥温暖,千彩主动握住他的手,热切地,不太自然地对他笑了笑。
刘松的神情看着有些迷茫,像是眼前的女儿忽然有些陌生,他愣愣的望着她,察觉到自己的眼中盈泪,他赶紧闭上眼。
“他应该是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吧。”陈丁妹的手落在千彩肩上。
走出病房,千彩的手机响了。
“喂。”
“是我。”陈家耀的声音。
“知道。”千彩说。
电话那头沉默着。
千彩开口,“我已经看过他了,现在马上回去。”
“不……不用回来,你陪着他吧。”
不等千彩说话,电话挂断了。
“家耀吗?”陈丁妹走来问。
“嗯。”千彩看了眼陈丁妹,犹豫一下,“陈姨,我爸醒来你怎么没有马上告诉我?”
先跟陈家耀说算怎么回事?千彩心里虽没有责怪陈丁妹的意思,但总归有些不是滋味。
“对不起啊,早上护士说,阿松像是要醒了,手指有在动,我想着上回他也有这种情况,医生说是条件反射,我怕你空欢喜一场,才想着让家耀先来看看。”
千彩听完心里马上后悔了,想道,陈姨这么辛苦照顾爸爸,自己都没能像她那么尽心,有什么资格责怪她?
“对不起,我太小心眼了。”千彩愧疚地低下头。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呀。”
下午其他人都回去了,千彩留下来照顾刘松。
刘松虽然没法动,但神志已经很清醒。千彩隔一会就关切地问他要不要喝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切都让他有一种恍惚感,这真是十来年都对他冷冷淡淡的女儿吗?
刘松默默地注视着千彩,可当千彩转过头来时,他立即闭上了眼睛。
千彩发现了,她轻轻握住刘松的手。
周芳琢磨着,最近刘千彩怎么跟那个打地鼠游戏的地鼠似的,回回见着人,却回回逮不着她?到底忙什么呢?
戴腊八回到周家食堂后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松餐厅的豪华景象,那表情恨不得自己也是刘松的女儿。
“有那么夸张吗?就是一正常的餐厅嘛。”周芳扬了扬眉,吐出几粒瓜子壳。
“那叫正常?”戴腊八对坐在茶桌前的周家父女俩翻白眼,“人家那气派,餐厅经理穿得跟女明星似的,哪像我,整天被人呼来喝去不说,服务员、收银员、打菜员、洗碗工,全我一人干!”
“瞎跟人比什么劲啊。”周父“戚”地一声,“那洋玩意儿又贵又不实在,花里花哨的能吃饱吗?”
“谁说吃不饱?我跟你说,今天中午那顿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多少钱都值。”
“不是你付钱的,当然值了。”周父讽刺道。
“就是,瞧你羡慕的,回头你去认千彩当干妈,争取也分她家的一杯羹!”
周芳跟她爸对看一眼,哈哈大笑,戴腊八气得要命,径自上楼午睡。
周芳给千彩发了一条信息:“晚上我整一盘卤牛肉,来喝点不?”
“来的。”千彩回。
下午休息,陈家耀坐在二楼那个阳台专座休息,郑七推门而出,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说啊,命运这玩意真挺怪的,一年前我们还在玛卡的厨房里打仗玩命似地干活,现在竟然在这鬼地方开起了餐厅。”郑七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点上一根。
陈家耀轻笑,“哪怪?”
“我以为你会留在罗马,”郑七把两只脚架高到围栏上,“那时候玛卡推荐你去新店当主厨,你干嘛不去呀?”
“我为什么要去呢?”
“你当时如果去了,我跟过去就是副主厨。”
“你现在也是副主厨。”陈家耀靠在椅背,一手放于脑后。
“这地方能跟罗马比的吗?连个三线城市都算不上。”
“有什么不能比?”陈家耀转过头,看着郑七,“你很喜欢玛卡?”
“我喜欢他个屁!我恨不得掐死他呢。我是替你不值啦,拼死拼活干那么多年,最后什么都没落着。”郑七恼起来,用力地掐灭烟。
“我不是带了你回来吗?”陈家耀一脸正经地说。
郑七愣了一下,然后瞪大眼,嘴也张得夸张,“哇,陈家耀,你刚才是在跟我表白吗?”
陈家耀转回头,闭上眼睛懒得搭理郑七。
“不要逃避,爱要说出口。”郑七神情暧昧地伸脚去踢陈家耀。
陈家耀往旁一挪,郑七的脚落到地上。
“有病。”陈家耀笑了一下。
“诶,我听说老刘今天醒啦?”
“唔。”
“千彩是去医院看他了吗?”
“唔。”
“啊,那太好了,幸亏醒啦,他要是真有什么事千彩也太可怜了……”
“我发现你挺关心刘千彩的啊。”
“对啊,我跟你说,千彩跟我三姐姐特别地像,倒不是说长相,是气质和感觉,总之就很像,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很轻松,很舒服。”
陈家耀看了郑七一眼,“你这招会不会太土了点?”
“你不信啊?我给你看照片啊。”郑七在手机上划拉半天后把屏幕伸到陈家耀面前,“喏,这个就是我三姐。”
陈家耀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张发黄的照片,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笑得倒是灿烂。
“像个屁。”陈家耀认真地说。
晚上九点,周芳端出一大盘冻毛豆,开了两瓶啤酒,周父端出一盘锅气十足辣味喷鼻的爆炒鱼肚,“千彩,尝尝啊!”
千彩夹了一筷,“嗯!周叔,你这爆鱼肚下酒真是绝了!”
周父笑笑,“那你们两慢慢吃,我再去切盘酱牛肉,拍个黄瓜。”
“还有拍黄瓜,平时我喝酒怎么不见你端一碟花生米出来?”周芳笑。
“诶,我爸醒了。”千彩说。
周芳停筷,抬眼看着千彩,“真醒啦?”
“意识清醒,不过没法说话,没法动,今天上午醒的,下午我都在医院陪他。”
“那太好了。”
“是啊,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能放下了。”千彩叹气,“现在我不求别的,只希望家人朋友都健健康康。”
周芳举着酒杯愣了愣,“听我妈讲,李观今天也去餐厅了?”
“嗯,肯定我婆婆叫来的,我还没跟她说跟李观已经办了手续,回头要是告诉她,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你跟李观离婚前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呀?”周芳的目光闪烁。
“有,说了很多,我们也很久没那样聊过天了,他挺坦诚的,我也不需要再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似的,感觉还挺怪的,以前我每天浑浑噩噩的,拿到离婚证后忽然梦醒了一样,哎……不说这些了,现在挺好的,累是累些,但每天回到家什么都不想,倒头就睡。”
周芳心里开始挣扎,原本想告诉千彩李观生病的事,有点说不出口了。
“对了!”千彩突然想起什么,惊惧地看向周芳,“我之前遇到蔡伟光了!”
“你在哪遇到他的?”周芳的嗓音一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倒没有啦,但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他叫我劝你跟他和好,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千彩皱着眉,“他怎么那么快出来了?”
“哼,他也来过店里了,这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天李观刚好经过,就进来帮我们赶走了他。”
“他想干嘛?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现在没法报警,他又没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来不及啦!”千彩忧心忡忡,“你忘了他当时怎么对你和阿礼的吗?不行,我看不然你和阿礼先去姜饼那住一段时间?”
“不用,这一次我不躲了,我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周芳目光坚定,将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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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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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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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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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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