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的气氛,却极其压抑。
昨夜沈逸飞在家门口遇刺,出动了大理寺、衙门、防城司搜捕,却得不到丝毫线索。
凶手却渺无踪迹,反而搞得整个国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说不定等年后,便会有官员弹劾的奏折呈给皇帝。
下晌老太爷发了好一顿脾气,把御赐的紫砂壶都砸了,年夜饭都没有吃。
倒不是有多心疼沈逸飞,而是凶手丧心病狂到在自家门前行凶,说明他完全不把莫家放在眼里。
这是侮辱,也是挑衅,是多么的嚣张狂妄。
偏偏他们无可奈何,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
而此时,西苑那边传来的一声声惨叫,更是令人头皮发麻。
大房夫人掩了掩耳朵,眼里浮现起几许厌恶,“七姑爷叫得如此凄惨,大夫这是怎么他了?”
她长子莫初晨接口道,“七妹夫双臂中了暗器,大夫这会子帮他挖出来呢。”
大房夫人脸都白了白,“怎么挖?用刀子生生挖开骨肉啊?”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发出惊呼,胆子小的几位姑娘做出干呕的动作。
莫初晨面色也有些难看,手蜷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是吧?”
“难怪叫得如此惨绝人寰。造孽哟,七姑爷这才没了亲娘,又遭此祸事,这老天爷咋就逮着他一个人欺负呢。哎,这孩子,太可怜了。”
大房夫人佯装心疼拭泪,眼神却透出幸灾乐祸般的笑意。
“他双臂岂不是废了?来年的科举,也不能考了吧?”
莫初晨道,“祖父说,咱翌国历史上,残疾之人科举做官,也不是没有。先帝在位时,朝中兵部侍郎驼背、临城知县断臂,他俩都是百姓交口称赞的好官。七妹夫学识过人,祖父有把握能帮他争取到科举名额。”
大房夫人笑道,“那就好。这么说,七姑爷也不算倒霉到太过彻底。不过,你祖父对他这般上心,也着实令人意外啊。”
老爷子有五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底下孙子、曾孙都有好几十。沈逸飞不过区区一赘婿,若换作他人,只怕都懒得看他半眼。
莫初晨耸耸肩,“谁知道呢?或许五叔是幺儿,然儿是他唯一的骨血,祖父爱屋及乌,连带着也高看七妹夫几分吧。”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大房夫人,“娘,是不是做长辈都偏爱幺儿啊?”眼神往自己的弟弟那儿飘去。
大房夫人正要说话,忽然传来一声特别凄厉的叫声,惊得大家齐齐站起。
“怎么了?”
叫声戛然而止。
等了好一阵,那边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寂静如死。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惊魂未定。
“大夫人,不如我们瞧瞧去?”
大夫人摆摆手,“红英,你去找小秋来问问。”
叫红英的奴婢应声离去,大家重新坐下,个个都心神不宁。
西苑的房间里。
大夫用镊子夹出一块带血变形的弹头,小心地放棉布里裹着,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轻吁了口气。
床上的沈逸飞面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如雨,人已痛晕了过去。
莫初然捂着嘴哭,心痛如绞。
见大夫收拾药箱,似乎要离开了,她急忙问,“大夫,他另外一只手的暗器还没取呢。”
大夫指着沈逸飞那条手臂上的伤口,“他伤在手肘,老夫仔细摸过这里,那暗器嵌入骨头内,要挖得先把这儿的骨头敲断,等取出来再接上。
接不接还难说,光是那没顶的痛,他便都受不住。我再挖一回,指不定他晕过去便醒不来了。”
莫初然面色变得雪白,眼里满是恐慌。
这是名副其实的挖骨剔肉啊,太残忍了!
她不能让逸飞哥哥受这样的苦!
“大夫,那他这只手岂不是废了?”
“倒不至于。只是不能弯曲,不能提物,不能受寒受冻。”
那还是废了啊。
这还是右手,逸飞哥哥……是无缘科举了。
莫初然面露凄惶,不知要如何是好。
大夫瞧着不忍心,安抚她,“莫小姐,你不用担心。这左手的暗器已取出,有望恢复如初。且老朽观沈公子这左手的手指头有茧子,他许是个左撇子,日后读书写字也不影响。”
这怎么可能?
“大夫,我家相公的习惯是右手。”莫初然不相信,一面说一面抓起沈逸飞的左手看。
他的手指修长百能,可大拇指和中指有薄茧,像是新起的。
她震惊不已,冲老大夫使了个眼色。
老大夫心神领会,对药童说,“今日是除夕,铺子都要提早关门。官儿你把药单拿出去,叮嘱下人抓紧时间去抓了药回来熬,”
药童离开后,他才带着不解去翻看沈逸飞的右手。
他的手伤痕累累,一瞧便知曾受过很严重的伤。
大夫拉着他的手指,揉捏、屈伸,发现了端倪。
“他的中指不能弯曲,食指前一截筋断了,手掌也有塌陷,怕有碎骨在里头。”老大夫深深叹息,“难怪他用左手。”
莫初然双眸变得漆黑幽暗,声音也幽幽的,“大夫。”
老大夫愣了好一阵才醒悟。
翌国有规定,若有考生身有残疾,得向朝廷报备,视情况斟酌,是否让参加科举。
沈逸飞却是隐瞒不报,这是欺君大罪!
大夫心头狂跳,忙躬身道,“老朽与老太爷相交莫逆,也从不向他人泄露病人的情况,莫小姐你大可放心。”
莫初然这才装出一脸感激的样子,“然儿自是相信您的。只是,隔墙有耳,还请您口风捂紧些。”指了指外头,“连药童也瞒一瞒。”
老大夫点点头。
再叮嘱几句,他才背着药箱离去。
莫初然坐在床边,抚了抚沈逸飞的手和苍白的脸,心里很疼。
如果她没记错,他的手掌曾被杨如烟划了一刀,又被杨家村的人踩踏,当时都血肉模糊的。
爹爹从神医处求来的药好使,给他抹了一层又一层敷上,再用细绢布裹好。
他伤口慢慢愈合,她以为痊愈,且没有后遗症,谁曾想,居然是这样。
逸飞哥哥却不同任何讲,自己独自一人承受,他心里得多孤独啊。ωωω.χΙυΜЬ.Cǒm
可他为什么不愿意同她说呢?
是连她都信不过吗?
正胡思乱想,床上的沈逸飞动了动双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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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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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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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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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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