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以奴仆的身份进入杨家,可杨家人,却从未当他们奴仆。
与主人一样的食物,一样的穿着和住处,还有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
这些,让他们感到自己还是个人,而不是卑贱如牲畜的奴隶,内心感到无比的温暖。
可今日是年三十,那些刻意遗忘的人,在脑子里、心里都鲜活了起来,所以张老爹很难受。
张大明抹了一把眼泪,强笑着劝说,“爹,都过去了,今个儿高兴,不提了啊。”
张老爹点点头,冲杨瑞道,“对不起,主子,是老奴败兴了。”
他脸上肌肉抖了抖,想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滑落。
温老爷子看着这对默默垂泪的父子,心里也一时感慨万千。
翌国近三十年无战争,民众得以休养生息。
可即便是这样,国库还是很空。
但凡民间出现天灾人祸,朝廷都无能为力,赈灾力度很薄弱。
他在外行走这些年,见过太多在灾年饿殍千里的惨景。
内心悲痛又能如何?
他在位期间,做了许多努力,也有所改善,却因此引来皇帝的猜忌,逼得他不得不急流勇退。
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弱了。
温老爷子面色几经变化,最终负气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想了!这天下始终被那一帮人握在手里,手握重权的大臣尚且没有办法,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又能做得了什么?但求有口暖饭吃,便心满意足了罢。来,喝酒,喝酒。”
杨瑞几人对视了一眼,都好无语:您都站在道德制高点抨击“朱门酒肉臭”了,谁特娘的还能心安理得的继续吃吃喝喝呀!
刘福发小声道,“温老,您也知咱们是小老百姓,有些话,你不能明说,是要杀头的。”
他端起酒杯,“知您心怀百姓与天下,但是,个人之力实在太过微末,咱只能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便问心无愧了。其他的,听天意,尽人事吧。来,走一个。”
温老爷子没想到,被许真真逼着才认几个字的刘福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听天意,尽人事……
他怔了怔,忽然心灵通透。
端起酒杯,“好,喝酒!不醉无归。”与刘福发的酒杯碰了碰,便干了手中的酒。
然后,一直吃吃喝喝,最后都醉了。
刘福发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张老爹在哭,温老爷子手持酒杯打太极,杨瑞脚步踉跄的离去。
在这几个男人中,他或许是头脑最清醒的,也是最痛苦的。
许真真在院子里,给孩子们发压岁钱。
等她忙完,回屋厅一看,见几个酒鬼在抱头痛哭,顿时头疼。
把去给妻子提洗澡水的李守业喊来,先给他们喂了灵泉水,再一一送回房去。
等安置好他们,她才去找杨瑞。
杨家几姐妹在院子里搞了个火堆,有的出门外与邻居们聊天说话吃瓜子,有的就守着火堆,和温老夫人说话。
火堆发出毕啵声,火光映照出她们柔和的脸庞。
门外寒风凛冽,孩子们的喧闹声,驱散了寒冷。
这是一个喜庆温馨的夜晚。
许真真进了房间,没发现杨瑞,便又跟着进了空间。
杨瑞果然在这里。
他没有点灯,手持酒壶,坐在一楼喝闷酒。
一枚孤冷的月挂在天边,月光撒下来,清凉如水。ωωω.χΙυΜЬ.Cǒm
四面八方的黑暗,将他围困在中央。
许真真从未见过他如此失落的样子,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只是,略一细想,她便能理解。
她是个孤儿,对前世那个世界没有什么牵挂。
可他不同。
他有父母、好友、公司,突然间就永别了,心里定然很痛苦。
之前为了生存,也为了更快的适应这里,他将这一切埋在心底,在外头奔波劳碌。
而今晚是年三十,又喝了点小酒,那压抑的情感和悲伤便爆发了吧。
很心疼他。
她去点了灯,然后回到他身边,瞧见他英俊绝伦的面颊都染了红晕。
“你喝多了。”
“嗯。”他从鼻腔里应了声。
“我去装些灵泉水给你醒酒。”她转身欲走。
手却忽然被他拉住。
他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到怀里,牢牢圈住。
男人声音低醇沙哑,“陪我坐会儿。”
“好。”她温顺地偎依着他,纤弱的身体缩在他温热的怀抱里,整个人都有些燥热。
他吻了吻她的发丝,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内心那些兵荒马乱的伤痛,一点点被抚平。
穿越过来,非他所愿。
他初时很抗拒,很想顺着原主混乱的思绪,浑浑噩噩的过下去。
但是,他遇到了她。
一如既往的美好。
哪怕他深处黑暗的绝望深渊,她依然是他生命中的那道光。
……
春节过后,杨瑞开始了真正的埋头苦读。
所谓“十年科举,八年模拟”,每个考生都没有捷径走,都只能不断的背书、读书、做题。
他得先通过县试、府试、院试等三关,当上秀才,才能获得秋闱的资格。
但是,他已年近四十,若考不上定会被人取笑“白发童生”,失了脸面不说,只怕自己都没有勇气考第二回,此时不悬梁刺股,还待何时?
然而,前世他高考很轻松就考上了名牌大学的金融系,一面读书,一面在家族企业里任职,他是真的一点压力都没有。
可穿越再来一遍,他却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因为,他最擅长的科目是数理化,这里却只考与文字相关的,只有算学,他才有点把握。
关关难过,关关得过。
温老爷子出去一趟,回来给他带了几箱子书。
“这是历代状元总结出来的科考精华。”
“这些年的县试考题全在这里了。”
“这些是破题的窍门,还有我押的十道题,你统统给我吃透咯。”
杨瑞就有些无奈。
老爷子现在是恨不得把所有的文章,全都一股脑的塞他脑海里。
但是吧,有个努力的方向,总比无头苍蝇乱转的强。
就死记硬背下来,自己再慢慢消化了解呗。
想要好前程,再枯燥无味,也得受着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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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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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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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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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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