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皱着眉头,不得其解。
“究竟发生了何事?”
“二掌门。”凌茵垂着眸,声音颤抖,“昨夜死在了齐安王府。”
夏灵的心似是从高处坠落一般,翻腾了两圈,摔了个稀碎。
“死了?!怎会死的?三叔不是回来了?我们人手不比对方的支援少,二叔怎会死的?!”
凌茵犹犹豫豫,半晌把捧在手里的碗送得更高。
“师姐,喝药吧,药凉了。”
夏灵不接她手里的药,红彤彤的眼睛始终盯着她一丝不动。
被盯着实在没辙的凌茵这才缓缓开口。
“三掌门,昨夜回来便下令了,谁也不准踏出门一步。我们也不知有何事发生,只得听令。”
夏灵转身跑向凌墨的屋子,她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
凌墨正拿着鞭子,站在凌书面前。
凌书双膝跪在地上,垂着头,全身上下被鞭子抽的血淋淋。
“为了保全夜枭,便是你害死他的理由吗?!他是与你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啊!你怎能这样对他!”
凌书垂着头,泣不成声,全身都在颤抖。
“我何曾想过要他死!何曾又不知晓他是手足!你以为我就不痛苦吗?!”
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那双猩红的眼睛瞪着凌墨。
“大哥,你从来都一意孤行!你可曾替我们考虑过一分?待到灭掉连家,夜枭成为武林第一大派时,齐安王何愁杀不得?皇帝和几大门派,忌惮夜枭不是一日两日了。此时齐安王一死,皇帝再没了担保,便会对江湖门派下手!到时几大门派借由便会联手将夜枭置于死地!天下第一也好,武林绝顶也罢,只有死路一条!假设昨夜不是二哥留下,若是我,我定然也会这般!我不悔!”
凌墨紧紧地攥着鞭子,咬着牙又狠狠地抽向凌书。
“我不怕!任他几大门派皇帝天子,我都不怕!你可曾想过凌麒在院子中等不到支援时的无措?!你可曾想过他的绝望!他被连家弟子的剑钉在木桩上,他死时都没能闭上眼!这便是你对待手足,对待兄弟的情义吗?!如今他死了,你都不准他的一个安生!让他出去顶嘴,说他叛变夜枭!你便是这样对他的!”
“我不悔!二哥会懂得我的用意!便是错了!待我死后我会向他请罪!”
“那你现在就去死!去向他请罪!求他饶恕!”
凌墨抬起鞭子,夏灵先一步上前,用手紧紧地抱住了遍体鳞伤的凌书。
见夏灵冲过来,他提起的鞭子终究没能落下。
“滚开。”
“够了。”
夏灵定定地望着凌墨。
“昨夜二叔三叔曾来找我,为得便是让我劝阻你不要对齐安王动手。二叔不想你们的心血白费,不想夜枭的所有人都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人死不能复生,哪怕你打死三叔,二叔都已经回不来了。我相信,他更不想看到你们兄弟反目。”
她紧咬牙关,一字一顿。
“我会用我的办法帮二叔报仇,我会让连家上上下下为二叔陪葬。”
凌墨看了夏灵许久,最终将手中的鞭子丢到地上,转身回了里屋,用力地关上了大门。
“灵儿……”
靠在夏灵怀里极其虚弱的凌书抓着夏灵的手腕,含着泪的眼睛绝望地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瓣止不住的颤抖。
“灵儿,你能做到的。为你二叔报仇,一定要为你二叔报仇。”
他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他了……”
夏灵扶着凌书出门,让婢女将凌书送回他的屋子,转身又回到了凌墨卧房门外。
站在紧闭的大门外,隔着门她已经能清楚地听到屋子里低低的啜泣声。
她将手轻轻地放在窗格上,眸色沉重。
“烟火,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仿佛有一双巨大的手,永远在操控着你命运的走向。心里在意的人会离开,再厌恶的人有一天兴许也能释然。你想要得到就必须要失去,你失去了却不一定能换回自己想要的东西。你可以哭也可以笑,但那什么都改变不了。”
“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感觉就是无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和言不由衷。你改变不了世界,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改变你。无论这一生活的有多惊心动魄多么精彩,最终都会像你的名字一样,转瞬即逝。即便这样,你也依然会留恋这里吗?”
直到现在,夏灵依旧不知道连曲和凌墨谁才是真正的那个烟火。
无论是谁,她想从她出现以后,他一定发现了端倪。
他不愿意站出来,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烟火,那一定是对这个世界还有不该有的留恋。
如果凌墨能听懂,那她希望这一番话,他能听得进去。
如果凌墨不是,她的这一番话,他也必然听不明白。
入夜以后。
夏灵将所有夜枭的弟子都召集到一起。
“今日请各位师弟师妹们过来是来请罪。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的都知晓我是被掌门收留,幼年便失了亲人。近日偶然得知害死我亲人的人,正是齐安王。昨夜我未曾与各位掌门商议,便一意孤行冲入齐安王府,为亲人报仇。二叔因我而死,是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坏了江湖的规矩。我自己的过错自己背,今后我与夜枭再无关联。”
-
霄云山庄。
已经整整七日没有了夏灵的消息。
如今传言满城风雨,人人都说夏灵为了私仇破了江湖规矩,惹怒了官道,让武林不得安生。
传言说她被驱逐出了夜枭,连夜逃走。m.χIùmЬ.CǒM
除了连家,其余几家宗门正在追杀。
连曲的父亲若非病重,怕是也要参与进其中。
夏灵的死活没那般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没能寻到仙草便被掳走了。
若是没了仙草,便更问不出萧家碎魂铃的去向了。
这仙草,是唯一能撬开萧悠然嘴巴的利器了。
连曲正琢磨着,萧悠然便从门外推门走了进来。
“连哥哥。这是我给你炖的补汤,听庆安说你近些日子有些睡不好,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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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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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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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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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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