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刚刚在笼子里那般绝望那般束手无措的柔弱女子,竟是有这样一番模样。
他扬了扬唇角,喃喃道了声:“有意思。”
直到小瘦子求饶,夏灵在将手里的脑袋摔到一边,抬手将凌乱散落的头发捋了捋,径直的走到欲哭无泪的村长面前。
她怒目圆睁地盯着村长,“我看你年岁大,今天饶你一命。但凡你年轻十岁,不弄死你都不是我的性格。记住了,以后离我和我儿子远一点。”
村长被下的脸上的褶子都跟着颤抖,像是臣服一样缓步退到了一旁,给夏灵让了路。
江清寒带着小包子走在队伍最前。
他手里攥着缰绳,低头看着那光溜溜圆乎乎的脑袋,似乎对他的发型多有不满,冷声道:“为何剃发?你娘是要将你送入寺庙?”
小包子转过头,单纯地看向江清寒,“不是。我娘说,我从小不大喜欢头发,头发长了便要用手抓,所以干脆剃光。”
江清寒面目表情地看着小包子:“你便是因为这个,所以气你娘?”
“不是。”小包子转过身不再看他,嘴巴鼓鼓地,“她不认我,总说我是捡来的孩子。在家里她便同我说我是她生的。旁人一问,她便胡编一个地方,说我是从那里捡来的。所以我便再不同她说话了,叫她以为我是哑巴才好。”
江清寒又问:“你几岁,几月生的?”
小包子答:“六岁,四月生,四月十一。”
四月……
江清寒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帷帐下那一片花白凌乱,江怜哭泣的那张脸,父亲吐出来的一滩血。
而后白纸漫天,自己跪在父亲陵前的那些日夜。
“哥哥。”小包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静静地凝望着江清寒,随后抬起他肉乎乎地小手指向江清寒的眼睛,“你的眼珠和我的有点像,你是不是也得病了?之前我娘找大夫看,大夫说我的眼睛有病,可能再过几年就看不见了,你的治好了吗?”
江清寒一怔。
手覆盖在小包子的头上,强行将小包子的脸转向前方,漠然道:“我的眼睛很好,你的眼睛也是,不会瞎。”
夏灵赶来的时候,贵人已经齐齐挤在了她家的小破茅草房里。
仲凛凛皱着眉头,用手捂着鼻子,嫌弃这屋里金贵的她闻不惯的土腥味。
“你们先坐,小包子给客人上热茶,我这就去做汤。”夏灵匆匆忙忙进到了后厨,看了一眼躺在盆里被拨光毛的鸡,便着手开始做鸡汤。
仲凛凛皱着眉捂着鼻子感慨道:“哎,真想不出这小屋子如何能住两个人的。还这么破,这么臭。”
正在倒茶的小包子听了这话立刻不乐意了,“姐姐若是不习惯,便推开门去路上站着。那里大,那里没味道。”
本就不想来的仲凛凛被小包子揶揄,瞬间就涨红了脸,“你个臭小孩!”
从小就被当成掌中宝的仲凛凛受气,一旁的仲维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便笑眯眯地抬手盖在小包子的头上,语气里带着威胁,“小孩。你再敢乱说,哥哥就揪下你的脑袋,把你的脑袋当球踢。怕不怕?”
小包子连死都不怕,哪里怕他吓唬,“有本事你现在就揪下来,揪不下来你就是狗怂。”
“那哥哥可就不客气了!”
江清寒突然伸手将小包子带到了怀里,一只手捏着茶杯,垂着眸将茶杯往唇边送,低声道了句,“你试试。”
小包子一看自己攀上了大腿,转过身用两只小胳膊抱住了江清寒的脖子,小屁股蹭着蹭着就坐到了江清寒的大腿上,得意地冲着仲维扬了扬下巴,“大哥哥说叫你试试,怎么不敢了?”
屋子里的吵闹被在一门帘之隔的夏灵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边给鸡肉涂抹佐料,一边琢磨。
明明江清寒就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们。
难不成这孩子就那么巧,偏偏是他的?琇書蛧
况且这时候又没有美瞳,能遇见灰色眼睛的人也不多。
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但也难办。
要是江清寒直接把孩子抢走,就直接完蛋了。
她端着鸡汤进屋的时候,仲凛凛正在那儿冲着小包子发疯,“你给我下来!凭什么坐在我未来夫君的腿上!”
夏灵放下鸡汤,伸手去扯小包子,“快下来,这哪里是你能放肆的。你乖,去帮娘拿些碗筷过来。”
随后她对着仲凛凛赔笑道:“小姐,哦不对……”
看了江清寒一眼,她立刻改口,“夫人,我家小孩子不懂事,您不要动气。”
“不是。”江清寒表情不悦地盯着夏灵,“她并非是我妻子。”
小包子端着碗颠颠跑过来,夏灵一个一个地为大家盛汤,家里一共就三个碗,两个是她们母子用的,另一个是为了舀水的。
三碗汤分给了三个客人,自然就没有她们母子的份儿了。
“这汤真香,比府中厨子炖的都好喝。”仲维不管那些,直接端着碗就开始喝。
江清寒用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口中,暖暖的鸡汤瞬间流淌到胃里,一下子暖变全身,口中回味香醇,没有任何油腻感。
确实很好。
“好喝吗?江哥哥。”仲凛凛看着碗里的清汤寡水,一点食欲都没有,但转头看江清寒那么挑剔的人喝了一口都没皱眉,想着也该不错,虽然有些嫌弃但还是喝了一口进嘴里。
江清寒回过味来,转过头看着站在夏灵身后,对着桌子上的汤望眼欲穿的小包子,出声问:“你们怎么不喝?”
小包子吸了吸香气,坦诚道:“家里只有三个碗。”
“喝我的,可好?”江清寒将碗递给了小包子。
小包子却犹豫了一会儿对着江清寒摇头,“不喝,你们是客人,只能喝一次。你们走了,我娘天天给我炖汤。”
胡说。
江清寒看着他口水都要落地了,抬眼望向夏灵,“这孩子可读书了?名字是什么?”
夏灵答道:“没读书。不过到了他该读书的年龄,我最近也打算去城里赚赚钱,供他上书院。名字就唤作小包子,没爹,叫了我的姓又怕被人笑,所以没姓。”
“不若……”江清寒垂着眸,手捏着汤匙搅拌着汤汁,“我收他做义子,赐他江姓,从此便收在我府中养着。这般你也好嫁人,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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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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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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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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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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