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回过头,看着储安从马上跳下来,径直地朝着她走来。
她神色慌张地抹掉眼泪,匆忙解释:“王,王爷,你听我——”
话还没说完,储安已经走到夏灵的身旁,看也没看储良一眼,抬手轻轻地用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哄着:“是我的错,太过疏忽差点弄丢了你。不哭了,我们回家。”
他温热的手掌裹着夏灵冰冷的手,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望着两人并肩相携离去,此刻夜色像是化作一团团黑雾,将储良击得溃不成军。
当看到他们二人站在桥上之时,储良才发现自己对夏灵难以自控的爱意。
他混在人群之中,忐忑地抱着她不愿同他一起的希望。
可眼见着夏灵红了眼落了泪,他便直接失了方寸,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还是迟了。
一进王府,储安便开始命人去收拾东西。
看着储安绷紧的脸,夏灵一头雾水,“为何要收拾东西?”
“我要带你走。”储安斩钉截铁地说道:“皇兄若是执着如此,他定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以为他从未对你动过心,甚至前些日子还令皇后帮你我筹办婚事,却没想到他是这般说话不算话的小人。”
“这天下都是他的,我们又能逃去何处?”夏灵不禁反问,随后用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太过紧张,“一切有我,只若我不愿,谁也不能强求我。王爷便就当此事未曾发生过,将一切交由皇后来筹办。”
她转了转眼睛,仿佛有了主意,趴在储安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着夏灵的计谋,储安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忍不住看着夏灵赞叹,“运筹帷幄用来形容灵儿一点都不为过。”
夏灵笑笑,面容有些疲倦,“那我便先去休息了。”
她转身朝着自己的寝殿走,走到一半却忽然回头,漆黑的双眸在黑夜之中微微闪烁着光,柔声说了句,“王爷今日为我准备的,我很喜欢。”
-
今日是春湖大喜的日子,十里长街铺满红绸,从日出起,街上便吹吹打打。
别苑中,储良站在铜镜面前,看着穿着龙袍,面容暗淡的自己。
他是储安的兄长,是此次婚礼的证婚,更作为高堂受跪拜,受新妇奉茶。
可他的弟弟,娶的是他心爱的女人。
这无异于,凌迟一般。
楚月凝倒是许久未这般高兴过了,嘴角的笑容简直是要攀上了耳朵一般。
穿着官服在屋子里上下打点忙忙碌碌。
夏灵没有亲人,便要从别苑出嫁,再被轿子接到安王府中。
此刻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坐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屋子里,等待着嫁人。
储良无数次想要冲进屋子,将夏灵抢走,从此便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
可他不能。
他是金国的皇帝,还有无数百姓,还有等着他去弥补的楚月凝。
“陛下。”楚月凝微笑着进了屋子,站在他身后,轻轻地为他整理了一下肩膀处的衣裳褶皱,“安王已到了门口,陛下该同我一起去正厅了。”
他面如死灰,哑着嗓子应道:“好。”
一路像是傀儡一般,被楚月凝扶到正厅落座。
远远地就看着头戴百花冠,身穿红色喜服,红纱半遮面的夏灵被神清气爽满面红光的储安扶着朝正厅走来。
她一步一步的挪着步子,小心又缓慢。
这百花冠,是他亲自为她选的样式,发冠上每一个金片打出来的花朵样式,都是他曾教她识过的花。
仿佛一切都还在昨日。
储良晃神之际,两位新人已经走到了面前。
胡总管来主持这场婚礼,见着他曾经一口一句喊着的贵妃娘娘如今要嫁与他人,他浑浊的眸子里也泛起了热泪。
贵妃娘娘是个好人。
他在宫中虽地位举足轻重,可无论过往或如今,各位娘娘嫔妃敬着他,都因他是陛下贴身的人。
唯独同贵妃娘娘相处时,仿佛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再重要,就是个普通的老人。
尽管他伺候陛下是分内之事,可贵妃娘娘却总是一口一句道谢。
时不时地还会开他两句玩笑,像个调皮的小孩儿一般纯粹。
她也不吝啬自己的真心与热情,真情切意地关怀他,不要因为照顾陛下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人人都觉得宦官不吉利。
可贵妃娘娘却委托王爷亲自登门送上红包,让自己做这一场婚礼的主持。
他不过是一个宦官,却能得到如此的真情真意。
这般好的娘娘,是胡总管第一次遇到,便从未想过是短暂的相遇,今后便再难见了。
他一挥浮尘,大喊道:“新妇奉茶!”
夏灵跪在地上,接过身旁婢女递过来的茶杯,为皇后奉上,“公主请喝茶。”
楚月凝接过茶杯,假笑着抿了一口茶,再拿出了自己装好石头的喜荷包递给夏灵,“本宫祝愿你二人今后琴瑟和鸣,如胶似漆。”
夏灵攥着荷包,同储安一同磕头道谢。
胡管家再甩浮尘,“新妇再奉茶!”
夏灵接过茶杯,为被遮面遮住的双眸静静地望着对面坐着的储良。
他面色灰暗,双眼满是神伤,但却有一丝最后不死心的希望之光在不安地窜动。
仿佛再告诉她,若是你此刻反悔,朕定不会负你。
夏灵遮面后的唇角缓缓扬起,红了眼眶,泪也潸然落下,尽管如此她还是举起了手中的茶杯,为储良奉上,声音颤抖地说道:“陛下,请喝茶。”
她在告诉他,她不悔。
储良缓慢地接过茶杯,捏着杯子的手似是要将杯子握碎了一般。
原本热闹的院子,此刻倏地安静了下来。
这院子里有知晓内情的小厮婢女,一个个地跟着叹息。
不明真相的宾客面面相觑,不知陛下为何迟迟不肯喝新妇敬的茶。
见储良不肯喝,夏灵便弯下腰,重重地磕了个头,用尽力气地再一次喊:“请陛下喝茶。”
储良望着始终没有再将头抬起来的夏灵,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你若是求朕成全,朕又有何理由不给你这分体面?www.xiumb.com
他挪开茶杯盖子,露出一条缝隙,双眸望着茶杯里的茶水始终犹豫,就仿佛杯子里盛着的是毒药一般。
最终还是一咬牙,抬起了手臂,一仰头喝下了茶。
彼此同时,湿润的泪也顺着他抬起头,滑落至鬓发。
没人知晓。
“礼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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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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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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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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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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