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这一张脸的储良上下打量着夏灵,瞧着她半干的头发有些毛躁,许多个小毛茬支棱在脑袋上,头发像是要炸开了一般,身上湿的湿干的干,衣裳瞧着有些斑驳,再往下一扫,便瞧着裙子上都是些泥点子。
他便寒声问道:“去了哪里?堂堂皇后,竟是弄得如街边儿乞讨的一般狼狈。朕还病着,你便忍心一走走了许久,竟是一点儿都不担忧?”
“要饭去了。”夏灵更是直接了当,“臣妾以为陛下不愿意见着臣妾,便出去了,想着叫陛下静静心,再说……”
她眉眼之间染上一抹笑意,双眸打量着坐在床上背挺得笔直的储良,“臣妾瞧着陛下这已经好得八九不离十了,骂起人来中气十足的。”
储良瞪着眼睛,这场病叫他瘦了许多,那眼睛便越发的显大,瞪着眼珠子故意显得自己很凶很不好欺负的样子,咬牙切齿的说:“反了天了,你真是反了天了。如今倒是有胆子嘲讽朕了,合着从前那些温柔贤淑落落大方都是装出来的。朕也竟是瞎了眼,竟是看错了你的本性。”
她眼睛笑得如同弯月一般,歪着头,手指绕着发丝,玩心大起,故意用话刺激储良,“臣妾何时温柔贤淑了?当年翻墙爬树闯禁宫给陛下送吃的,拿着树枝子在月下同陛下比剑,自小便没有半点温柔贤淑的模样,陛下都忘了吗?”
瞧着她脸上狡黠的笑容,储良的表情突然呆滞。
她是如何知道这些细节的?
迎娶皇后以后,自己时不时地想同她说说从前,可皇后也总是冷着一张脸,半个字都不愿提起。
时间久了,自己也仿佛将那些往事尘封到心底。
如今再将那些曾经唤出来的竟不是皇后,而是夏灵?
“陛下怎么了?是将幼时那些事儿都忘记了吗?”夏灵看着储良眼中的惊愕,抬眉好奇问道。
也是。
毕竟是从小跟在皇后身边的人,又怎会不知这些,倒是没什么奇怪。
片刻之间,想通了事情原委的储良将面色恢复如常,“朕如何能忘?那是朕心中抹也抹不掉的记忆,倒是皇后自入宫便不愿再提起,如今倒是有了闲情逸致,再不介意了?”xiumb.com
倒是反将一军。
夏灵正琢磨着该怎么说,突然一股药香味飘来。
她回过头,看着胡总管步子缓慢,小心翼翼地端着药走进来。
“该喝药了,陛下。”夏灵起身将药接了过来,递给了储良。
储良皱着眉头盯着那碗黑黑的药汤,又抬头看了一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都不变一下的夏灵,始终不肯伸手接。
见他又是一副闹别扭的模样,夏灵心生一计,故作烦躁地催促道:“陛下快些喝吧。看着陛下喝完药,臣妾还要出去一趟呢。”
本来就不想喝药,一听到夏灵这样语气不耐烦,储良抬起脸,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他怔愣地盯着夏灵,“是朕听错了?你是在催朕?”
夏灵撇撇嘴,一副无辜模样,“臣妾没催啊,臣妾只是说叫陛下喝药,喝完药臣妾才能安心出门。”
储良琢磨,这不还是催吗?
他坐直身体,更没有去接的意思,反而是双臂一抱,愣生生挺在那儿,同夏灵僵持了起来,“来你说说,朕听听,你究竟是要见谁去,这般着急?”
“见安王啊。”夏灵倒是不避讳,“方才同安王约好了,要一同去瞧瞧那些被安置下来染了病的百姓。呆会儿他便要过来接臣妾了,臣妾不习惯叫别人等。”
安王?
那日迷迷糊糊仿佛听胡永成说了一句安王,这些日子便也没有在意。
夏灵如何同储安走得这般近了?
看着储良越发深沉的脸色,她更是不介意再为这怒火再添一把柴,“近些日子,还多亏了安王相助臣妾。将那些染了病的灾民安置在了自己的府邸宅子,帮了臣妾不少的忙。安王为人温和,好相处,同他在一起像是相识了许久的老友一般自在,商榷事情时也一点就通了,聪慧至极。此次若是春湖百姓能挺过这一遭,头等功便该是安王的。”
储良上眼皮搭下眼皮扫着夏灵的脸,气得咬牙切齿。
这是什么表情?
身为自己的后妃,竟是用如此欣赏赞扬的语气去夸赞旁的男子。
真叫不知廉耻,岂还有一丝作为后妃的自觉?!
嫉妒几乎要让储良丧失了理性,说起话来更是有些漏洞成堆,“你倒是很欣赏朕的弟弟,朕同你相处这些日子,一句夸赞都未曾在你口中得过。安王便那么好?胜过朕了?!”
“安王好啊,但只是人好。陛下都已经是天下之主了,又哪里却臣妾的两三句片面肤浅的夸赞呢,再说臣妾又不是没夸过,只是陛下不记得了。”她说着说着,表情有些委屈,声音也愈发小,最后一句话小到不仔细听都听不见声音一般,“陛下的心大,大到能容下天下百姓。陛下的心也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温柔柔自言自语的一句抱怨,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储良的心。
他几乎忘了,自己前些日子答应下皇后的事情。
若是她能觉得安王好,那更是让他少费了许多的心思。
一时之间,心中酸涩同愧疚交汇,百感交集在心头。
他垂下眸,似是没听到一般不再言语,伸手接过了夏灵手里的汤药,一口便将汤药喝了个见底。
苦辣苦辣的味道在口中四处乱撞,哭得他紧紧地皱着一张脸。
忽然夏灵的手按在储良的嘴上,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夏灵笑得欢快,继而感受到一股酸甜冲淡了嘴里的苦辣。
他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什么?”
“蜜饯。”夏灵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布袋子,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臣妾没有生陛下的气,臣妾也知道药苦到陛下难以下咽,知晓这趟来没带什么甜的东西,便拼命的想辙。最后还是安王府里的管事告知臣妾,南陵村有个卖蜜饯的,臣妾便跑过去,将他留给孙子孙女吃的蜜饯买回来了。”
储良望着夏灵明晃晃地笑容,忽然有些恍惚,就像是看到当年从屋檐跳下来的那个小姑娘,捧着一包袱的糕点,献宝一般地递给自己时那般的心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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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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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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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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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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