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怒视着床上的储良,“陛下可还记得自己是江山之主?陛下病倒了,后宫前朝乱成一团。这种时刻,怎能像小孩子一般地任由自己耍性子?这碗汤药,陛下说打碎就打碎了,可知春湖上上下下,有多少百姓病入膏肓,连药都求不到?陛下可知道这碗药兴许便能救一个人的命?”
储良沉着脸不言语,就像是个做错事不知悔改的孩子一般。
夏灵蹲下身子,寒着脸一边捡着地上的碎片,一边气鼓鼓道:“陛下若是不想喝。那臣妾便将院子里为陛下备着的药全都送给那些渴望吃药,渴望活着的人。”
瞧着她真是要出了门,床上的储良才开始着急,可碍于面子,又开口训斥了夏灵两句,“皇后如今真是了不起了,趁着朕病着,便能一句接一句的训斥朕。”
他扭了下身子,背对着夏灵,朝着夏灵伸出手,“朕说不喝了吗?朕只说了句苦,是你那碗没端好,竟是污蔑到了朕身上了!去,再给朕熬一碗。”
夏灵瞥了一眼储良,捧着碗的碎片走出了屋子。
刚进门准备打扫的胡总管正巧撞上了气鼓鼓出门的夏灵,“娘娘,您这是去哪儿?”
她寒着脸,说道:“陛下摔碎了方才本宫送来的药,劳烦胡总管再命人重熬一碗。来时可带了蜜饯过来?”
总管琢磨了会儿,缓缓摇头,“回娘娘,咱们陛下不大爱吃甜的,所以这回来便没带。”
夏灵点点头,“本宫也要出去一趟,劳烦总管照料陛下。”
说完,便迈步出了屋子。
一头雾水的胡总管愣神盯着夏灵气鼓鼓离开的背影,转身又瞧见了与贵妃娘娘的脸色如出一辙的陛下。
大抵心中也有了猜测。
他赶紧提着一张笑脸过去,“陛下莫要动气,娘娘方才还叫老奴去再熬一碗给陛下,娘娘是看您不好好吃药,一时忧虑,才会如此的。”
储良咳嗽了几声,仿佛几句争吵耗光了全身的力气,被胡总管扶着躺下,闭着眼睛喃喃道:“朕看她就是同皇后过不去,朕假意叫她皇后,她便怒了。她不要妄想着这般便能替代皇后,朕虽病着,可头脑却还清醒着!”
胡总管站在一旁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总之他所见都是贵妃娘娘伺候陛下兢兢业业,万分的体贴。
可如今陛下认定的事情,尽管左右为难,但做为奴才,也是不敢多嘴的。
前脚夏灵刚出门,走了没多远,天便沉了下来,一副要下雨的模样。
昨夜储安将他府邸住处告知了她,她便一路沿着找。
街上空无一人,伴着她的唯有萧瑟的冷风。
方才储良对她喊得那声皇后,又从脑海中跳脱了出来。
从她入宫开始,便是储良心情不佳,也从未听过他对楚月凝说过重话。
可今日那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上一次他训斥自己的语气。
她有细细听过,这宫中除了楚月凝敢对他自称“我”,再无旁人敢这般。
分明胡总管昨夜已说清楚伺候他的人是贵妃了,今儿瞧着储良也不像是病得认不清人的模样。
所以他这是明知自己不是皇后,却有意将自己贴身伺候的全部功劳都记在皇后的头上。
心都偏到大西洋去了。
他装睡,夏灵也不介意清醒着陪他演完这出戏。
待他彻底醒悟过来,再为自己的举动追悔吧。
-
到了安王府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
夏灵掸了掸身上的湿漉,进了门。
院子里也是冷冷清清地,每个屋门外都有人把守着,人人脸上都带着自己备着的遮面。
身着一身墨色长袍的储安风尘仆仆地从正厅走出,朝着她走来,“小王见过贵妃娘娘。”
“给安王问安。”夏灵屈膝行礼,再没多余寒暄,直奔正题,“今日前来,是想问安王府中可有蜜饯?陛下不肯吃药,嫌药太苦,本宫想着寻些蜜饯给他。”
夏灵的话叫储安有些为难,手中的扇子打得掌心“啪啪”作响,“小王前些日子派人去寻了。许多小孩子也是吃不得苦药,但这城中的铺子也都不开了,府中蜜饯不多,也都分发出去了。谁也未曾想过,这蜜饯还成了难求之物。”
夏灵皱眉思索片刻,又急切地问道:“城中谁家铺子有蜜饯?安王可否告知他们所住之处,本宫去找找,兴许能找到些。”
“娘娘稍安勿躁,小王去唤府中管事来。”
那管事说了半天,城中卖小吃的铺子也就两家,两家均不住城中,其中姓李那家住的稍微近些,就在城外十里的西陵村,把头第一家。
只是听闻那村子里的人已经走光了,仿佛没什么人住,不确信铺子的李老头在不在家。
几句话语之间,屋外已是大雨瓢泼。
夏灵跨出门,抄起了放在门边上的伞,撑到头顶,便朝着大雨里冲。
储安从屋中追出来,看着下起烟的大雨中的身影大喊:“娘娘且在小王府中避避雨!待车马归府,叫马车送娘娘去!”
他望着在雨中转过身,被淋湿了裙角,如出水芙蓉般夏灵,听着她回道:“不必了!要赶在陛下晚上吃药之前!谢过王爷好意!”
那在雨中脚步匆匆离去的身影,深深地印进了储安的双眸之中。
他转过身时,便对上了在正厅等待他的三五好友的带有戏弄意味的笑容。
他倒也不避讳,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正位,“贵妃娘娘的魄力并非是寻常女子可比拟的。面对佳人,欣赏之情流露也实属正常。只可惜,皇兄一心向着皇后,即便她做得再多,又哪里能容得下她半分?”
其中一好友赶紧出言劝阻,“王爷勿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储安笑笑了之。
他曾听皇兄酒后提过,只若是皇后愿意接纳他,他便愿遣散后宫,只为她一人。
兴许,万一,一旦。
皇后娘娘真得回心转意,说不准心中所愿也能够有朝一日成真。
原本以为是阵雨,结果却越下越大。
顶着雨走在空旷的路上,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些诡异,吓得夏灵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硬着头皮快步走。
王府中的小厮回到了府里,同储安回报其他宅子情况。xǐυmь.℃òm
可储安却总像是晃神一般,仿佛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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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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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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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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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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