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躺在木柜里,黑暗和封闭并不使她害怕,只有那些无法直视内心困扰的草木灵才会害怕独处,害怕拷问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她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反倒可以看见得广阔些。
她总会想起丰筠卯带她去训练道场,在那个黑水石棺里,她失去了所有知觉,灵信从她身体里渗出,一点点剥离,在黑暗里,她看见了藤蔓从地面升起,地面也如同黑水池镜面,她虽未站在那里,却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看见了自己张开双手,她看见那些藤蔓不断涌现,将她高高地举起,她从未感受到如此自由,仿佛自己也从现实中剥离,离开了地心的束缚,也脱离了所有的桎梏。
在木柜的密闭空间里,时间过得很快。
当那些大士自认为让她得到了惩罚,便会将她放出来。只是有时候她们看见杭青薇如此平静,也会有点疑惑,甚至是害怕。
年迈的大士已经在女院待了三十余年,几乎每一个被关进小木柜的人都会因受不了而哭喊大叫,不断捶打着木板,甚至有严重到休克的。一个人无法翻身又独自面对黑暗几个小时,这种事情单是让她去想象都会觉得窒息,可是杭青薇不仅不喊不叫,出来时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不过大士们并没有去多想,如果有什么比一件可怕的事情更可怕,那就是去想“为什么”。
总之,她们自己认为惩罚从古至今都是有用的便够了。
杭青薇是一个一旦做了某事,便会努力去做下去的人,所以即使她不擅长这些杂活和规矩,她也都努力去练习,当她实在不知道为何而做时,她便会想着母亲。
母亲以前总觉得没有多少时间教导她这些,所以内心总有点自责。
因为她的能量不足,自己需要长时间睡眠。母亲不忍她辛苦,所以醒着时,也给她去做些自己爱做的事情,让她呆在自己最喜欢的后屋树林里,像是杂草般胡乱生长。
可是一想到她的未来,母亲又隐隐担忧,有时候急躁着想叫她做得好些,便也打骂过她。
母亲的矛盾心理,其实和现在的她很相似。
那些大士虽然严苛,本心却是想让她们少犯错,她们的职责如此。
叫她在这里吃这些苦倒也不算什么,只是有群体的地方,便免不了有些不好惹的人物。
在女仆里,便有一位叫丽丽的女孩,她似乎是里面颇有威望的人物,有时候大士晚到时,便会叫她代为看管。
不少新进的女仆都在巴结着她,最为显眼的是便是那两位叫雪儿和小旋的女仆。
杭青薇刚来的时候,她们便时常在背后议论她。
雪儿的外表看起来老实巴交,可是全都是装出来的,背地里使绊子,栽赃给他人是常有的事情。Χiυmъ.cοΜ
这会儿她便假装不在意地提起,“那杭青薇就是之前传闻里提到的那位吧?”
“不是听说已经准备当领主夫人了么?”小旋搭话道。
“诶,你还不知道嘛,之前就听很多人说,少领主并没有迎娶她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判定为合格……”雪儿有些矫揉造作地叹着气。
杭青薇脸上的印记虽然算不上可怕,可是对于草木灵而言,任何容貌上的瑕疵都是缺陷,看到她的人总是会忍不住在背后议论,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做到,以这样的容貌被挑选进来。
小旋瞥了不远处的杭青薇,低声笑道:“你们说,她该不会是走后门了吧。”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雪儿佯装惊讶地说道:“我听菏泽领地的人说过,他们那里就有这种风俗,一些草木灵花钱贿赂考核官,成功当上大户人家的夫人。甚至于在一些小国中,还有用这种方法当上国主夫人的呢。”
“只是没听说她的家族是什么来头?”小旋暗暗想着,“要我看,八九不离十,肯定是花了钱,但是被识破了,这才被送到这里来。”
“那怎么不直接遣送回去?”雪儿表情里尽是戏。
小旋想了想,“估计是少领主仁慈,不想弄得太难看了,也想着给她留点面子,等着她自己收拾包袱回去吧。”
她们两个人又往杭青薇那边看去,小雪拿着手帕捂嘴一笑,“小旋,你看,果然是如你所说,她连端茶倒水都没学周全,怕是真的花了钱吧……”
她们两个正对自己猜中了杭青薇的事情而暗暗得意,这时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丽丽却笑了起来。
“丽丽姐,你为什么笑?”雪儿疑惑地看向她,“难道是小旋猜的不对么?”
“你们啊,真够天真的。”丽丽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以咱们少领主的才智,哪是她这等贱妇能够欺瞒得了的。你们当真以为少领主会因为好心,才不揭穿她?”
“丽丽姐的意思是?”
“少领主一向最为厌恶弄虚作假之人,她竟敢在他眼皮底下做这等勾当,遣返那是便宜了她。少领主将她弄到这里来的意思,你们还看不明白吗?”丽丽说道。
“丽丽姐果然是冰雪聪明,像我等愚笨的人,怎么猜也猜不透这一层。”雪儿声音娇弱地奉承道。
“既然是少领主的意思,那我们不是正好可以为少领主分担解忧?”小旋拍着手说道,“只是要怎么做才好呢?”
雪儿却说道,“还是不要太过分的好,不过我倒是想起来,往年新人来了,不是有个迎新仪式么?今年倒像还未有过……”
“迎新仪式?”丽丽说道,她眼神微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是啊,咱们还没好好欢迎这位候选人呢。怎么说,也得送个大礼吧?”“丽丽姐,咱们刚才不还说要教训她一下,怎么这会儿又想送礼给她了?”小旋一脸傻乎乎的表情。
雪儿私下暗笑了几声,却并未点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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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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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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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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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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