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个传出来话儿,这么说道:“你们全都听说了么?外面人传,说为什么狄青一过去,就能把大军带出来包围,把侬智高打回老家去?是因为狄青去的时候,怎么打是他自己做主,上面没派人去给他添乱!要是跟以前一个样,这次连他都得输!”
还有人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我还有一个可靠的消息,说有人向赵官家提了一个建议,叫他把枢密院的权利降下来一些,把冗余的人马给裁撤掉。赵官家没反对这个话儿,说是要好好考虑呢。”
评价的道:“叫我说啊,枢密院不干正事的太多了,饷还一点不少拿,撤就对了!把那些没用的多撤撤,以后以后不单打仗能赢,还能省下来一大笔钱!”
小道的消息传多了,裁撤枢密院人马的事儿,连枢密院这边也听说了。这种事不管是真的假的,毕竟是一件大事情,不少人一听见立刻就急了。这厮们一急,把火儿便发在狄青的身上:既然他一个人能顶上整个枢密院,那么要别人有什么用?!干脆大伙儿一块走,所有事让狄枢密一个人干就好了!
除了枢密院要撤人的消息外,还有人信誓旦旦的告诉道:“我听说狄青刚刚从南方回来的时候,专门给赵官家写了封密信,点出了不少的人名来,说是要彻查!不然的话,官家能那么器重他?!”
有人认同这话道:“这事儿也不是没可能!我听说当初陈曙活着的时候,跟衡阳知州李文义一块儿,写了一份名单出来。那上面写的,除了揭发了一些对转运不利的官吏外,还着重写了一些人,说他们靠盘剥大军的辎重赚钱。
因李文义和陈曙先后都死了,这一封信,就落在狄青这厮的手里。为什么三司使这个要职,官家让老包去做了?就是要查一查这个案子!”
一听见这话儿,有人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个包老弹,连续把两个三司使弹劾倒了!弄了半天,官家是故意叫宋祁做三司使,让老包弹劾,君臣俩配合着演了一出戏!”
一个便道:“事儿么,未必就是演出来的。前几天宋庠为了讨好沂国公主,联合几个人陷害李玮,被吕诲那几个发现了,上报给了赵官家。官家对此事很反感,直接把宋庠贬黜出京。这宋庠一走,若没有十分正当的理由,赵官家不愿意再罢宋祁。
可是因为包拯的弹劾,官家真的就罢了宋祁,让老包去做了三司使。那包老弹是个较真的,官家把三司交给他,可知这一次是来真的,三司真的要大治!”
另一个道:“欧阳修替宋祁鸣不平,说什么‘蹊田夺牛’的话,他看不出官家背后的意思,挨骂也是自找的。若包老弹继续查下去,把大军辎重的那些事儿,一股脑全都翻出来,朝堂震动,不知道又牵扯多少人!”有人忍不住感慨道:“有些人存在,就是要故意搅扰时局,祸乱天下和朝纲啊!”
这个时候,孙沔突然被人告发,说自从孙沔到并州上任后,仗着自己有平蛮的功劳,屡次抢夺平民的妻女,并州人对他是怨声载道。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人向上面告发说,趁着辽国有瘟疫,孙沔还利用手中的权利,派遣军士往来辽地,倒腾、贩卖了许多药材,一并又拐卖了不少的妇女,牟取暴利,在宋、辽边界上作乱不少,贻害甚多。
而且据那些告状的说,众人不堪孙沔之威,说要进京上告的时候,孙沔还满不在乎道:“老爷有平蛮的功劳,随你们告,上面能把我怎么样?!”真是狂傲的了不得!
一听说这事儿,赵官家立即派人去了并州,查这件事。查问回来的结果说,上报的事情大多都属实,为此上孙沔立刻被贬职。
当初大军平蛮的时候,孙沔是狄青手下的一路人马,有人心里面便这么道:“底下孙沔是这个样儿,上面狄青能好了么?”因此有人借着孙沔这事儿,想要把狄青也牵扯进来。直到赵官家亲自开口说,孙沔这件事与狄青无干,想趁机揪狄青的那些人,也就只好作罢了。
这事儿之后,又有不少说狄青的。有人私下里传话说,狄青家里的一条狗,好好的头上突然生了角。还有人说,有一夜经过狄青家,漆黑的夜里面,狄青家的院落里突然发出来一道光,像闪电似的,周围都被照亮了。
还有人亲眼看见了说,有一夜狄青家里失火,狄青指挥着军士救火,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形制跟侬智高当初起事时穿的,是一模一样。
还有人说,今夏汴京发了洪水,狄青家的宅第被淹,合家搬到了相国寺。狄青在佛殿居住时,被人认成是弥勒转世。
因为天气的原因,今年东京城水灾不断。有人也引申到狄青身上,说什么“武将属阴,文臣属阳。之所以今年洪水泛滥,正是因为上天示警,朝里面有武将受宠太过。”
类似的话语传多了,让外面的百姓知道了,不少人真就信了这事儿。为了祈禳,众人把水鬼故意塑成狄青的装扮,扛到城外做法焚毁,成功让狄青惹起来民怨。
到这个时候,已有人直接劝谏官家道:“外面都议论纷纷的,若狄青真想造反的话,官家应该怎么办?”赵官家道:“狄汉臣一向忠心耿耿,更何况我对他一向没亏欠,我料定他也不会反。”那人回道:“当年王莽篡汉之前,对汉朝也曾经‘忠心耿耿’过。”
有一帮对政事热心的人,也想跟着凑热闹,可是自己又人微言轻,在官家面前说不上话。这几个联合在一块儿,跑到欧阳修家里来,一叠声告诉欧公道:“永叔,如今外面都闹翻了天,都在说狄青的事情呢!为何永叔对此事一言不发,至今仍没有上谏呢?”
欧阳修道:“我刚刚才到开封府上任,事情仍旧忙乱得很!狄青的事儿,我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什么狄青家里的一条狗,头顶上生角,口中怪吼;什么狄青家前几日突然失火,狄青身上有红云笼罩,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么!市井里那些人相信这些,难道你们这些读书人,也相信这个?!”
来的人道:“我们说的倒不是这个,我们是担心其他的!你想想看:从前年开始,赵官家的身体就时好时坏的。如今太子还没立,万一官家有个三长两短的,周边又是一帮文官,兵权都掌在狄青的手里,倘若他真有不轨的想法,那咱们大宋,可真就是岌岌可危了!”
欧阳修道:“若说别人我不清楚,对狄青我还是接触过,也算了解。狄青是一个忠朴之人,没多少心思,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别一听见外面说什么,就大惊小怪的。”
另一个道:“欧阳公,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国家的损失就大了,这个风险冒不起!永叔身为开封府府尹,担子不轻!像这种有隐患的事儿,你再不谏,也就没有人敢说了!”
还有人道:“永叔刚才跟我们说,狄青是一个‘忠朴’之人,心思不多,我看未必!说一个你不知道的事儿:当初狄青平蛮刚刚回来的时候,为了讨要枢密的官职,他还曾经派了人,去内都知王守忠那边送礼。”
这话儿欧阳修不信道:“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你确定这件事情是真的有,不是他们乱传的么?”那人便道:“王守忠亲自承认的,还能有假?!要我说啊,永叔也不用太惊讶,有一句话不是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么!”
欧阳修仍旧不信道:“这不可能啊,狄青跟王守忠一向没往来,为何会想起来给他去送礼?”对此有人回复道:“听他们说,狄青回来的时候,在蔡州碰见了张述,是张述给狄青出的招儿!”对此欧阳修才信了,便回话道:“原来是张述,我就说送礼这事儿,凭狄青自己也想不到!
旁边有人便插话道:“永叔公,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哩!我听说当初攻打邕州的时候,侬智高那边的几个部将,曾朝着狄青喊‘万岁’,加上狄青没捉着侬智高人,让他逃到了大理国,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是什么关系!有一句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啊!”
对这个猜测,有人不同意便道:“喊‘万岁’这事儿,很明显是侬军看自己不行了,故意施的反间计,你们一个个就真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狄枢密,打仗虽然是把好手儿,在政见上真的是一塌糊涂。张述的话他都信,让干啥他就真干啥!”
对此有人便接话道:“可不是么!这狄枢密到底是没念过书的人,在政事上的一些表现,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说着他还对欧阳修道:“这东京城里面,居心不良的可真不少。万一有那么一两个,撺掇着狄枢密干点啥,出点什么事儿还真不好说!凭狄枢密在官场上那点道行,很可能被人家给卖了,还不知道,还认为人家是好人,在那帮人家数钱呢!”
旁边好几个附和道:“官家命你欧阳永叔做开封府府尹,可知对你是信任的。你写个劄子,把这事儿认真说一说,说不准赵官家还能听!”
当日众人的一番话,还真把欧阳修给说动了。等众人走后,欧阳修在家里反复琢磨了,还真写出来一篇《论狄青札子》,立刻上呈与赵官家。
其中有几句这么道:“自古固有伏藏之祸、未发之机,天下之人皆未知,而有一人能独言之,人主又能听而用之,则销患于未萌、转祸而为福者有矣。若夫天下之人共知,而独人主之不知者,此莫大之患也。今臣之所言者,乃天下之人皆知,而惟陛下未知也。”
“国家从前难得将帅,经略招讨常用文臣,或不知军情,或不闲训练。自青为将领,既能自以勇力服人,又知训练之方,颇以恩信抚士。以臣愚见,如青所为,尚未得古之名将一二。但今之士卒不惯见如此等事,便谓须是我同类中人,乃能知我军情而以恩信抚我。青之恩信亦岂能遍及于人?但小人易为扇诱,所谓一犬吠形,百犬吠声,遂皆翕然,喜共称说。”
“近日以来,讹言益甚,或言其身应图谶,或言其宅有火光,道路传说以为常谈矣,而惟陛下犹未闻也。”
“且唐之朱本非反者,仓卒之际,为军士所迫尔。大抵小人不能成事而能为患者多矣,虽自取族灭,然为德宗之患,亦岂小哉?夫小人陷于大恶,未必皆其本心所为,直由渐积以至蹉跌,而时君不能制患于未萌尔。”
赵祯见了欧阳修的劄子,然后与文彦博议论时,官家心里面仍偏向狄青,仍旧评价狄青为“忠心”。文彦博道:“纵然狄青有忠心,怎知道狄青所部的人马,个个都忠心?当年黄袍加身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除了欧阳修之外,吕景初、刘敞这些人,也都建议将狄青外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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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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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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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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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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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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