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亢这边却遭了秧了。
因为张亢没有经过上报,私自将粮草辎重卖给了辽军,这件事终于被传扬出来,立刻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人以“受贿卖国”的名义,立即对上面揭发张亢。
上头郑戬得知了这事,觉察到“卖国”这件事实在太大,遂不敢松懈,马上将事情上报与东京,一面郑戬又找了借口,要传唤张亢。等到张亢人一到,立刻被郑戬捉住了,关了他下牢。
上头见了郑戬的上报,也不敢耽误,把事情一一询问毕,把张亢与辽人定那份契约,也都拿过去认真看了。按照他们的契约,除了高价卖粮这事,还有在丰州附近建寨,以及提高辽国盐税等事儿。
仔细看时,因宗真是有事急求于宋朝,因此张亢定的几项,不仅宋朝没吃亏,反而还占了不少的便宜。这么一来,说张亢收受他国的贿赂,欲图“卖国”的这个说法,就不是很能站住脚了。
尽管如此,因张亢被提拔得太快了,一向被不少人嫉恨。如今他已经被捉了,被关了下牢。政敌们不趁着这时候扳倒了张亢,哪有轻易再放手的道理!又再者说,专司专责,没有上面的吩咐,切勿想着要越俎代庖。纵然宋朝在条约上没有太吃亏,张亢毕竟不是国使,没有上面的指令,哪个准他去参与国事!
在群臣们商议了多遍后,如今朝堂上主流的意见,已经达成了一致:私自与别国和谈这事儿,这个口子开不得,倘若开了这个头,人人都这样,以后岂不是要出大乱!
张亢本来正要上书,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和盘托出,而且把两边商议的细则,一并上报,
怎奈郑戬不经细查,拿人太快。张亢因为这件事不平,一定要上告,此时似乎已弄成了僵局。
如今的情势,朝廷这头,既不想放弃契约上得到的这些便宜,也不想把轻易把张亢就这么放了。总而言之,这件事情遗祸太大,张亢闹出来这么大的事,没办法一点都不受惩罚。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内中许多的原因,张亢这牢必须要坐。然而这种事对外又不好明说,郑戬只好以“任上亏空”、“滥用公使钱”之类的名义,将张亢入牢的这件事,对外面宣告。
处在这种情况下,张亢的形势很不好:若是因为“受贿卖国”这件事,张亢这一头的人,有许多理由可以上告。若是用“滥用公使钱”这个说法,张亢的破绽实在太多,还真是没法儿帮他说话。
张亢这厮,自从到了河东以后,胆子也大,用钱也多,不合规制的地方,更是多到数不过来,亏空这事是明摆着的,基本是一查一个准。这事儿若是追究起来,对张亢这边十分不利,太难反驳。ωωω.χΙυΜЬ.Cǒm
再说张亢的为人:张亢的毛病太多了,时常得理就不饶人,惹人厌烦。又恃才傲物,人缘也差,用别人评价他的话说,叫做“锐于为国远虑,而不见身害。”如今到了这个份上,除了府州、麟州的军民,以及西北的边人以外,没几个心里是向着他的。
百姓们只知道捉了个“贪官”,还是因“滥用公使钱”被下狱的,恨不得把他抽筋剥皮,若哪个相公要放了他,那就是收了张亢的贿赂,被张亢一伙人收买了。
张亢入狱了这件事,很快到处都传遍了。王琪、刘炳鹤、郑裕彤、王庭苏这几个好友,还有张亢的兄长张奎等人,都在为张亢奔走忙碌,上告喊冤。
眼见事情迟没有头绪,王庭苏害怕张亢着急,亲自去牢里面看他时,张亢那厮的气色,居然还不错。一个人占据着整间牢房,把匣床胡乱当成个坐具。把脚镣、手扭当成玩意,没事儿就要拉一拉,弄出个响来好听了解闷。
庭苏忍不住开口道:“凭你张公寿的能耐,不是在河东干得不错么?你自己也说了马上要高升,怎么就升到牢里面来了?”张亢便骂:“尸位素餐的能安枕无忧,立了功劳的反问罪下牢,这件事我也没想到!怎么你一个探牢的人,美酒佳肴一样没带,就带了一张笑人的嘴么?”
因这个话儿,王庭苏立刻把食盒提过来,揭了盖子,一样一样得摆出来。庭苏一面把肴馔摆好,一面口里面告诉道:“有,有,有,你爱吃的那几样,全在这呢!这几年你在府、麟待着,中原的肴馔吃不到,趁热快尝尝!”
替张亢安箸倒酒之后,看着张亢吃满意了,庭苏便开口安慰道:“公寿放心,你的事情,已经有一些进展了:王琪已经找到了晏殊,晏学士亲口答应说,可以在官家面前帮你说话。令兄仲野也请了拨人,正四处奔走,打算多联合起一些人来,在朝会上替你说话呢!”
虽然不少人答应了帮忙,但是到底管用不管用,如今仍旧只是个未知,愁的王庭苏都几夜没睡,脸上看着明显老了。反观张亢这个厮,对自己的事情不太担心,这时候了,还有闲心在那里说笑。
大牢里面,张亢还在追忆往昔:那一年夏天,张亢去到东京城,欲图拜访范仲淹,谁知道赶上了新政失败,然后跟庭苏在客店里说了一宿的话。
那个时候张亢还年轻,年纪不到三十岁,腿脚灵活走得了远路,体态也不如现在丰硕。那个时候张亢觉得,人是可以特立出群的,不必学别人随波逐流,认定了内因总大过外因。儒学之类正统的东西,他是不屑于遵从的。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见得过了,张亢在许多的事上,又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说起来儒学,张亢突然想起来什么,立刻与庭苏辩驳了几句。庭苏此时也人到中年,肚皮都已经凸起来,发福了不少。来牢里面看他,王庭苏嘴上说什么“一切放心”,脸上看着却一脸忧色,似乎已认定了时局不利,神情便有些沮丧,在牢里似乎也不是个地方,没这个兴致,不愿意辩。
张亢反而看开了,还讲了个故事给王庭苏听,这也是不久前张亢听别人说的故事:有一个在村里住的傻子,无故被村人绑缚在树上。村里面男人不断用树枝打他,妇人、孩子也跟着学,往他身上吐口水,用石头、土块往身上扔,打得傻子那一个惨!这个时候,有人看不下去了,上前来砍断了傻子的绑缚,还端来一碗饭给傻子吃。
按照话本、小说的套路,这个故事应该圆满,对于解救了自己的人,傻子应该能感恩,对恩人死心塌地的。谁知结果却出乎意料:傻子一从树上下来,立刻动手,把救他的这个人给打了。问起来缘故,因为这蠢厮没有了绑缚,他的手脚能打人了。
时人对此评价说,聪明的人,知道救下来傻子会挨打,干脆他们只口头上劝劝,根本就不去冒这个风险。只有着急救人的“傻子”,不管不顾蒙着头就去,果然就被傻子给打了。
本来别人讲这个故事,是在替张亢抱不平,故意说出来骂朝臣的:连番的战败,那帮王八没本事,只有被夏军虐的份,不容易出来了一个张亢,把傻子们从耻辱柱上解救下来,谁知道转头就被他打了,恩人还被关进了大牢。
张亢在牢里面待了几天,有时间琢磨东西了,突然他就觉得说,儒家也是个救傻子的,而且这巴掌也挨得不少。举一个例子:看看蕃人,为政的那些,没有经过儒学的熏陶,心无怜悯,从来不知道“仁政”为何物。别的不说,单看看奴部活成了什么模样,就知道了。
土地如果没长上庄稼,那里并不会变成空白,只会被一些野草覆盖。没有道德束缚的地方,底下大多数的人,只能是活得更加悲惨。
像那些奴隶,日夜被人驱赶着劳作,所得全部被别人掠夺。动作慢了是不行的,轻者会挨鞭子不说,重者就要被砍断手脚。
劓刖羸老、槊贯婴儿,挖眼、刖足,剥皮、割舌,他们干这些事情的时候,还需要什么理由么?大家全都这么干,也没有哪个说这样不对,因为已经习惯了。强者被尊敬,弱者被欺凌,一切以武力定胜负。
白天的时候,不容易发现太阳的好处,就算知道,许多人也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毕竟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太过明显。等到真正见得多了,然后与别家一比较,立刻好处就出来了。虽然如此,张亢仍担忧一件事:文明对上野蛮的时候,最终谁赢真未可知。
趁着空闲,张亢一个人在牢里思索这些的时候,外头朝廷已议论纷纷,张亢入牢这件事儿,已经传到范仲淹耳内。如今范仲淹因为患病,已经告假在家中休养,这次因为张亢这件事,立刻带病又回来上朝。
朝会上面,仲淹为张亢极力辩护,对于“滥用公使钱”这件事儿,为他举出了两个理由:一则河东二城离中原太远,朝廷无力给太多的支援,大多数时候只能靠自保。存亡之际,只得靠重赏边军奋勇杀敌,紧急的时候,有些事情该适当放宽。
二则虽然张亢在任上有亏空,但是官军在张亢的家中,并没有搜出来什么银两。张亢一族,也都没有搜到太多的余财,不存在“损公肥私”这一说。
三则朝廷与边军该是个整体,都是为国家效力的,不能为了各自的利益,把两边单独去分割出来。如今正用人是之际,倘若没有造成确实的损失,不可以对边将太过苛责,以免出亲痛仇快之事。
因为范仲淹极力奔走,释放张亢这件事,总算是出来眉目了。这个时候,折继闵、苗继宣这两个府州、麟州两处的知州,以及府、麟两州的许多人马,因为张亢迟迟不放,心中着急,已经在上书请命了。不单是府、麟两处的许多官吏,还有两地许多的边民,都纷纷上告,请求朝廷尽快赐还张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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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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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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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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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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