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人报,早在元昊出兵之前,就有人与张元有多次往来。张元此人元昊知道,朝堂上那些派系间角逐、朝臣争斗之类的事情,张元一向是很少掺和,与僚属之间往来的也少,那些人少有能到家里来的。
先前元昊虽然将张元老小都接来兴庆,张元其妻为人腼腆,非但与党项人之间来往的不多,与兴庆城内的其他汉人的妻室,亦不多交往。张元其子人又老实,只会在家里埋头读书,从不与同龄的年轻人在一块玩闹嬉乐。
他们一家居住在兴庆,一向是深居简出的,如今有人来经常走动,确实是反常。因此上元昊也就心疑,遂打算亲自去相府中过问此事。
据这几日眼线来报说,与相府中来往颇密的,似乎是一个方外之人,好几次召集人在张元家中诵读佛经。元昊对僧道之流的一向厌烦,更加上不久前西夏太子李宁明因为学道,走火入魔,气忤而死,愈发让元昊厌恶僧道。
说起来这个宁明太子,与他父母的性格大不相同,临终之时曾有过遗言,说今年夏地,过半的国土遭遇大旱,天灾之际不愿厚葬,希望下葬只一袭白袍。自言早逝倒也好,希望以己身弥补父母所造罪业,抚慰天下的百姓。
说起来除了早逝的幼子以外,野利氏与元昊有两个儿子。长子宁明背地里常与野利氏作对,不太听话,因此野利氏不喜欢宁明,她更中意宁令哥,因此今次宁明病逝,野利氏并不是太伤心。倒是宁明死了,该宁令哥做这个太子,趁她的意。反倒是夏王李元昊,虽然平素呵斥宁明,其实比起宁令哥来,他还是更喜欢李宁明。
若宁明仍在,所有不好的事情、那些难扳的石头,元昊在前面都解决完了,到了宁明继位的时候,按照国相张元指出来的那条路,夏国难能不兴盛。如今宁明这一没,眼看着这条路走不通了。夏国将来何去何从,如今已成未知了。
元昊并没有按照宁明的意思,在丧事上节俭,反而厚葬了李宁明,重新立李宁明之弟、野利皇后所生次子宁令哥为西夏太子,此是别话。
这日元昊得到消息,说相府今日又在宴客,元昊听见遂亲到相府,不允守卫事先通报,便就要进,装作是无意中撞上的模样。果不其然,元昊亲自见了这个宋人,一袭灰袍,身材清癯,面有长须,元昊见之,脸上颇没有什么好色。
那人眼乖,见了元昊来见张元,遂不打搅,等到拜过元昊后,就跟随从人们一块儿退了,留张元、元昊两个人说话。
等到那个宋人退了,张元遂问又有何事。元昊遂道:“我来无事,倒是国相似乎有事。”张元听见元昊这问,知他心疑,于是口内也就道:“陛下听说过‘弥勒教’么?”元昊平素厌烦僧道,这个元昊却不知道,这不过这事与张元有何瓜葛?元昊心中十分纳闷。
张元自却转了话儿,道元昊道:“去年秋时黄河决口,山东遭灾,宋朝为了填补决口,从山东、河北招募民夫十万余人。两岸的灾民,其中大多数逃去河北,一时山东、河北灾民无数,瘟疫又出,死者甚重。
至十一月,河北全境突降大雪,压塌民居足有千栋,河北路各府县冻死者上千计。今年开春,宋人为了防范契丹南侵,在北面建北京大名府,驱河北、山东劳役数十万计,两路全境怨声不绝,陛下试问,此却不是一个良机?”
听了张元这些话,元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道:“近日山东、河北有‘释迦衰谢,弥勒持世’之类的传言,是你们么?”张元也就回元昊道:“我只是替别人传个话,做与不做,还在于陛下。”元昊如今正愁边事,宋朝那里正没计寻思。如今送上门来的好事,哪有不去做的道理,随即安排那宋人要见。
说起来引头的那个宋人,却不是别人,正是国相张元年少时的同乡密友,华阴的张峦。早在张峦、张元年少时,两个常在一处玩耍,与三教九流都有过来往。曾经有个相者说,华阴张姓,将来能出两个宰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峦将此事牢牢记在了心内。后来张元在西夏做了国相,应了其一。当年一块儿在华阴时,张元只不过是县里一个只会吃酒打架的泼皮,见识、学识,甚至是野心,与张峦比起来都弗如远甚,张峦岂不如张元?这件事十分让张峦不服气,心里便存了些较量的意思。
之前因为屡次遭灾,内中有些主意多的,编出来一些“释迦衰谢,弥勒持世”之类的话语,不过是图财,骗那班呆瓜些小钱花花,在意的不多。谁知就这么句哄人的话儿,渐渐的在河北、山东居然传扬开,百姓竟然趋之若鹜,纷纷都信,这事儿众人却没料到。
事情一旦出乎意料,免不了就有人要打主意。不久就有贝州宣毅军小校王则与宣毅军军中小吏卜吉这两个,凑在一块一合计,都觉得这事儿可以大弄,这两个随即创立了‘弥勒教’,王则自己任了“教主”,让卜吉这厮任了“护法”。眼看着大事已经定了,却没有经书可以传讲。
卜吉与张峦之前认识,曾经打过几次交道。因王则创教,急需要经书,卜吉便想起张峦来,遂使了重金,请张峦写经。张峦出家了这些年,已经是可僧可道的了。只要有钱,哪家的活儿都能干。既被看重,遂就施展平生才华,写出来《五龙》、《滴泪》这两部经,在弥勒教教众中传播开。
有了经书,王则又花钱请了许多道行高的,广施符水,与人治病,效果甚好。有些人是不鸣则罢,一鸣冲天,弥勒教登时香火旺盛,盛况空前。
如今事业做得大了,这么多人都加入进来,再似先前那班混乱,就不行了。为方便管理,众人便草创了一套规矩。譬如入教,弥勒教不分贫富、长幼、男女,凡事愿意入教的,只需念上一遍咒语道:“弥勒现世造法船,船在婆娑海岸边。船帮船底是沉香木,鲁班亲自做桅杆。若问法船有多大,与你从头说根源。东到东洋大海边,南至南海普陀山。西至西天雷音寺,北至北海放马滩。
弥勒佛祖坐上位,十八罗汉在两边。二十八宿随左右,关公韦陀来护船。有朝一日船开了,再想上船难上难。”
这一套咒语一百多字,字虽不多,那些新入教的人,多是一帮愚夫蠢妇,就算让他们照着念,这厮们也未必认得字。就算有师父在旁边教,一句一句教他们,这厮们也经常跟不下来,要么就是跟错了,把“婆娑海岸边”说成了“婆婆海岸边”。把“沉香木”念成了“陈丈母”。
除此之外,还有把“弥勒教”念成“米了教”,把“法船”念成“发喘”的。后来干脆改了规矩,实在跟不下来的,只要把咒语能说上两句,这事就算完。
念完了咒语,请香头和师父坐在上座,教众分别与两位上茶,然后用朱砂在口边、心口、掌心点三个红点,意思与教中口不说坏话,心不想坏事,手不做坏行,但有异心,上头神明都看着呢。
然后在两份文书上写上入教者姓名,摁上了手印,就算是与神明下签下了合约。事后将其中一份合同文书本人保存,一份留与教中保存,烧完夜纸,至此时入教仪式就算是成了,从此便是教中之人,可以得弥勒佛庇佑了。入教之后,众人可以往教中捐钱,以备将来种福田用,多少都随意。捐钱少者得小福,捐钱多者得大福。
入门以后教规也简单:凡入教者,可以不剃毛发,不穿僧衣,在家出家。白日里众人正常劳作,入夜则聚集聆听教理,教首们平素除了讲经、施符水与人治病以外,还可看相卜卦,预测天时,还教授拳术,打坐、医诊,教众之间,可以师徒相传。
因此教提倡教众孝顺父母,入了教来,原本在家中忤逆不孝的儿孙,为了这话,吓得赶紧回家给爹娘挑水。成日生事闹乱的儿媳,到此时说话也都变了腔调,一句重话也不敢说,生怕弥勒佛怪罪,再降些灾难下来。众人一看有这好处,都争相让晚辈入教,一时间父子母女间互相传播,村坊、邻里、亲属之间,不断往里头拉人的。
弥勒教正在壮大时,突然赶上黄河决口、河北大雪、大名府开建,这几件事加起来,让山东、河北多地的百姓忽然就觉得:老天真的要降灾了,再不上船,怕就晚了!吓得周遭皆人心惶惶,不可遏制,纷纷投到弥勒教门下。ωωω.χΙυΜЬ.Cǒm
一时间弥勒教兴盛无与伦比,教主也立刻声名远播。河北路许多州府的人,响应的何止数十万众,众人笃信王则等人,心甘情愿供他驱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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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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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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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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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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