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的身旁躺着一个男人。
虽然彼此并不在一张床上,而且之所以会这样,也完全是事出有因,但顾北柠心底还是涌起一阵迟来的异样感。
她忽然意识到如果今晚提出留宿要求的是别人,哪怕是与她相当熟识的云岚,她都不一定会同意。
但傅之寒提出来的时候,她竟然轻易就答应了。
顾北柠第一次意识到她对傅之寒的信任已经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步,忽然有些彷徨。
因为顾新路与常秀香对她并不好,顾北柠其实很难完全去相信别人。就连萧子航,也是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从前萧子航一直对她不错的份上,顾北柠才逐步交出了自己的真心。
而云岚更是如此,他们俩做了那么多年的同班同学,真要计算起来的话,她和云岚呆在一起的时间,或许比她和萧子航呆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然而傅之寒与她认识到现在……
顾北柠忽然想不起第一次见到傅之寒是什么时候了,只依稀记得并不是很遥远。在这短短的日子里,她对傅之寒的信任竟然就已经超过了云岚,着实让顾北柠意外。
左边胸膛里的心脏怦怦直跳,像是在昭示着什么。顾北柠不敢想下去,急忙将这些杂乱的念头丢出脑海。
她翻了个身,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照亮了房间的一隅,让顾北柠正好看清躺在地上的傅之寒也正望着她。
四目相对,彼此都很尴尬。
傅之寒掩饰掉自己眼底的尴尬,冲顾北柠一笑,低声问:“还没睡?”
“啊……嗯。”顾北柠轻轻应声,不大敢直视傅之寒幽深的星眸。她躲开傅之寒的眼神,慌忙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刚刚只是一条垃圾营销短信。
顾北柠将骚扰短信删除,抱着手机却不敢再放下,总感觉自己稍有异动就会被傅之寒看穿。
傅之寒其实比她还要紧张。
他是从躺下开始就没有半点睡意,下意识地转身望着顾北柠所在的方向。
黑暗的房间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一想到顾北柠就在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傅之寒便觉得欢喜。
内心有个声音催促他离顾北柠更近一些,但傅之寒知道自己不能造次。
他不能辜负顾北柠的信任,更不能再一次伤害她。
然而看着顾北柠迟迟没把手机放下,傅之寒忍不住问:“是很重要的信息吗?要不要给你开盏灯?”
“不用了。”顾北柠连忙摇头,将亮起的手机屏幕按黑。
她真是傻了,这样手机灯光照着自己的脸,岂不是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展露在傅之寒眼前了?
傅之寒没察觉到她言语中的小慌张,体贴地说:“在黑暗中玩手机对眼睛不好,我给你开盏灯吧。”
他知道顾北柠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未免顾北柠拒绝自己,傅之寒起身去摸索墙上床头灯的开关。
顾北柠怕他在黑暗中摔跤,忙再次按亮手机帮傅之寒照清前方的路:“真的不用了,你躺下吧,我就是顺便看一下刚刚有什么消息,并不是要玩手机。”
傅之寒顺着灯光瞥见她手机上只是正常的待机页面,而并非真的是在玩手机,知道顾北柠所言不虚,便躺回到被窝之中。
顾北柠将手机灯熄灭,放下手机,再次躺平在床上。
然而她依旧睡不着,甚至躺在床上之后,顾北柠的大脑越来越清醒,清醒到重新开始审视她与傅之寒之间的关系。
和萧子航分手之后,顾北柠一度抗拒任何与“爱情”有关的字眼,这一抗拒一直持续到现在。
不久前云岚曾经跟她提起过一些话,比如说“傅之寒喜欢她”之类的言语。顾北柠起初是有些意外,潜意识中觉得这不可能。事后没多久,她又把这件事给忘了。
除此之外,傅之寒几次也都暗示过同样的事,但最后都是相同的结果。
——顾北柠当时婉拒了,事后又忘了。
这是顾北柠潜意识中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只要她不再接触爱情,就不会再被爱情所伤。
然而现在躺在床上,这些被她遗忘的事一点一滴从脑海深处涌起,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顾北柠这一事实。
顾北柠侧过头去,黑暗中她看不见傅之寒的身形,但知道他肯定就处在自己眼神所望着的方向。
说实话,在她的记忆中,傅之寒总是什么都宠着她和宸宝,不在乎她的身份、帮她出头、不介意宸宝的存在,甚至宸宝从前对他那么不客气,傅之寒都从不生气,依旧对小家伙很好。
顾北柠跳出自己的角色,以第三方的视角仔细审视着这一段关系,发现如果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的话,她或许会劝那个人勇敢地去试一试。
一段失败的爱情虽然伤人,但万一成功,那便是羡煞旁人。
她也曾深爱过一个人、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见过爱情的模样,更曾经追寻过一份爱情。
顾北柠在脑海中仔细勾勒着自己心目中曾经的爱情,画面一点点清晰,最后竟然显现出了傅之寒的一举一动。
顾北柠的心一阵狂跳,又想到自己与傅之寒之间的差距,犹如火红滚烫的热碳被浇了一盆冰水,所有的火苗尽数熄灭。
他们之间不可能的。
心底有道声音不断地这样告诉她,像是种折磨。
顾北柠知道这是自己的理智,也知道自己该听从理智的选择。可她过不了自己情感上的这一关。琇書蛧
男子俊朗的外表与温柔的举动仿佛刻入了她的脑海,顾北柠怎么也无法将这些遗忘。
就在顾北柠内心煎熬之时,宸宝翻个身,竟然卷着被子摔下床去了。
听到一声轻轻的闷响,傅之寒忙问:“怎么了?”
“好像是宸宝摔下去了。”顾北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屋里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先去开灯。
傅之寒也是同样的想法,他按着记忆摸向墙上的开关,蓦然触及一道温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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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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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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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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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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