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门不高,小舅子决定趴墙头也要进去,爬上墙头,他看见屋里的灯是亮着的,里面依稀爆发出姐姐和姐夫的争吵声。
“吵起来了!”唯恐姐姐吃亏的小舅子跳下了墙头,却被面前蹲着的一个人影给吓了一大跳,那人正是查文斌。
此时的查文斌正在院子里撒着炉灰,见前方出现了一双脚,头也不抬的说道:“别动,踩着了,她今晚可要跟你回去的。”
“什么?”小舅子有些不明白,又道:“我就来带我姐回去的,姐!姐!”他高声喊着,女人听到救兵来了,也跟着拉开大门来到院子里。她依旧双手环抱着,戳在那像一根生气的电线杆似得。
“查先生?”男人望向查文斌,地上,蜡烛,红绳,铜钱,还有各种纸制的玩具都已经摆放妥当。查文斌抬头看了一眼夜空,那月亮估摸着还有半刻钟就要钻进西边飘来的那片乌云里了。
“快了。”他只是这般的说道,然后又看了那紧锁的院子门道:“外面还有一个人,既然来了,就索性一块儿吧。”
“谁在外头?”司机看向自己的小舅子,小舅子忙打马虎眼说只有自己一个人来的。他心想,这个道士怎么知道外面还有别人?这两个姐夫要在这个当口碰头了,那一会儿还不得打的鸡飞狗跳啊!
可查文斌却径直走了过去,打开门,离着这院斜对面那棵老槐树下,正有个人影闪了一下。紧跟在身后的司机也看见了那个人影,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便转身对自己的妻子道:“小芸,今天虽然是家务事,但人来了,就坐下来一块儿好好谈谈。这一次谈开了,下次或许见面还能打个招呼。”
“跟人没关系,这是我和你的事情。”女人道:“协议书你签不签吧,要是个男人,你就说话算话。”
男人从兜里拿出了一张早已签好字的协议书扬了扬,又对那个远处已经躲在树后的男人喊道:“阿旺,小芸问我是不是男人,那我也想问一句,你是男人嘛?是男人,你就过来!我们以前也算是朋友,我准备了三杯酒,喝完这酒,办完事,你就可以带她走了!”
阿旺还是出现了,在这种时候,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出现,以显示他作为男人的那点尊严。阿旺没有说话,跟着他们进去了,现场是二对三,即使发生了什么冲突,他觉得这也并不是个下风的处境。
查文斌依旧在抬头看着天,客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摆放着祭品的供桌上,有三杯酒,这是从下午就放在这里的。司机拿起其中的两杯递给了妻子和那个男人,自己也跟着拿起了一杯。
“我……”阿旺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但此时他确实是站在了那个女人的身旁,好像他们已经是两口子了一般。
男人举起酒杯,然后从后腰上拔出了那把枪。那三人显然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可男人还是把枪放在了桌上的协议书上,然后看着女儿的遗像道:“本来我是想打死你们两个的,然后再打死我自己。可是,后来,我女儿跟我说,那样的话,会脏了自己的手。所以,我就决定放过你们了。我管这杯酒,叫做绝交酒,喝了它,从此以后我们便是路人。放心,酒里没毒,要动手我早就动手了。”
说罢,男人率先昂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Χiυmъ.cοΜ
“砰”的一声,酒杯炸裂,吓得那两人也是一抖,司机的脸黑得可怕。女人从未想过这个看似窝囊的丈夫,也会有如此血性的时候。
“额……”阿旺还想说点什么,可男人大吼了一句:“喝!”
“姐夫……”小舅子想劝点什么,男人随手便拿起了桌上的枪指着他道:“这里有你的事儿嘛?”
女人把酒杯往桌上一摆道:“那你就一枪打死我好了!”
女人到这会儿还是很硬气的,可一旁的阿旺就绷不住了,他捧起酒杯道:“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就都别再说什么了,这杯酒,我干了!”阿旺灌下了那口烈酒,酒精的刺激让他中途不得不停下来歇息片刻,尽管那种难受的感觉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可终究还是咬着牙喝完了它。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阿旺竟也开始劝起来道:“小芸,喝吧,喝完,你就跟他真的再也没什么关系了!”
女人冷哼一声,真的就举起了酒杯喝了起来,这更让男人的心里如刀割一般。她身旁的这个情人一句话,要比自己管用的多。
女人喝完酒,学着他的模样摔碎了酒杯,又伸手道:“可以把东西给我了吧!”
他看向门外的查文斌,后者向他点了点头。男人从枪下抽出那张纸递给了女人,女人快速的扫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拉着男人就往外走。一旁的小舅子也连忙跟上,但却被身后的男人叫住了道:“你等会儿,跟我上楼取个东西。”
“什么东西?”
“当年我们结婚时,你给你姐送过来的一点嫁妆。既然今天都散了,那点东西也还是由得你挑回去。”
“那就不要了吧……”
男人收起桌上的枪道:“要不要是你的事儿,出了门要扔哪里随你的便。”
女人发话道:“那你就去拿吧,拿出去了,就扔在马路上!”
小舅子无奈的点头道:“行吧,只要你们好聚好散,我啥事都好说。”
女人和阿旺先出了门,可前脚门一出,院子里的灯就立刻熄灭了。两人一回头,房子里的灯也灭了,四周一片漆黑黑的,唯独院子里的地面上摆放着一串点燃的蜡烛。这些蜡烛两两对立,形成了一条道路。路的起点是在他们的脚下,而终点则是通往那座已经被封闭的水井。
风“呼”得吹动了一下,地上飘过来几张翻动的冥币,它们就像树叶似的从蜡烛旁一闪而过。头顶,那轮明月此时也仅只剩下了一条线,马上它就要钻进那片黑云里了。
这气氛太诡异了,阿旺只觉得脖子上的汗毛一根根在竖起。他拉着女人的手,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这条蜡烛路的尽头,口中惊呼道:“啊!”
女人也跟着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多出了一个小纸人。纸人不高,一米左右,扎着两根麻花辫,脸上涂抹着鲜红色的腮红,身上穿着一袭绿配红的纸裙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崭新的布娃娃。更让女人觉得不舒服的是,那个娃娃的脚边上,散落着一地的碎照片,而那些正是下午她撕扯掉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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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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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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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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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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