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峰来了,带着妹妹林落月。兄妹二人是来道歉的,带了满满一车的礼物。
太平观后院的那间小房里,铜盆里的木炭烧的红彤彤的,查文斌坐在那用一根铁钳慢慢翻动着炭火。
“查大哥,我是来替妹妹道歉的,我妹妹她不懂事……”
“不,是我错了。”查文斌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我不该拿你们的生命来赌,即使你愿意赌,但我也承受不起这赌输了的代价。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都该由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该道歉的人其实是我,对不起!”
他起身朝着兄妹二人深深鞠了一躬。
小月也急了,上前想要扶起他道:“查大哥,您别这样,是我不好,是我冲撞了您,我哥哥都和我解释过了,而且在这之前是我愿意赌的,只不过当时那情况……”
查文斌道:“我相信你,如果这件事换做让你来承受,你也会像你哥哥那样去做。你们兄妹俩,彼此都可以做到为对方牺牲。可我知道,那样的话,你哥哥同样不会原谅我。你们谁又都不希望对方为自己受哪怕一点点委屈,这本来就是个矛盾体。
可这个世界从来就是有得必有失的,我做不到两全,我更不该拿别人的性命来做一场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的赌局。
海峰,你喝下去的毒药是真实的。从结果来看,你们兄妹俩如今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似乎我是对的。
可换句话说,谁又敢保证,那一晚,你不喝毒药,小月就一定会出事呢?难道就凭我查文斌的一句话吗?”
见他们还想说什么,查文斌又道:“对不起,其实是我自负了。我过于高看了自己,其实我又是谁?我不过是个连自己命运都不能做主的失败者罢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试图改变别人的命运。
这几天,我一直在反省,我似乎忘记了那门上写着的那副对联,太平观从来就求不得太平,我太拿自己当回事了。道行未到,以至于险些酿成大祸,好在海峰如今没事,若不然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小月。
所以,我决定,从今日起,离开太平观。”
小月急道:“查大哥,我真没想到会对您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您这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摊香火,要是因为我的任性,那我岂不是成了真正的大罪人了。”
查文斌环顾着四周道:“这里本来就不是我的,我也从来就不属于这里。原本,我想借助这座道观宣讲道法,弘扬正道。可如今看来,我根本没有资格坐在那里。”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些低落,但很快眼神就又恢复了明亮。
“两位,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这两枚龙凤玉佩,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也希望此物能够保两位日后平安。”
话已至此,查文斌已不愿再多说什么,林氏兄妹虽万般无奈,也只能悻悻而归,只留下心中无限的遗憾和懊恼。
待他们下了山,超子这才从里屋出来道:“你把那对楼言送你的那对九龙宝壁,转送给他们了?”
查文斌轻声“嗯”了一下。
“值得嘛?就那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那天要不是他们拦着,在医院里,我就想抽她了!”
“哪有那么多值得不值得啊!这事毕竟是我莽撞了,没有考虑到全局。”查文斌起身道:“过了这一劫,再有那对玉璧,我想可以保这对兄妹此生无忧了。”
“真的要下山嘛?”超子苦笑道:“这座太平观可是耗费我们整整一年多的心血,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更是不计其数,现在它已经上轨道了,可你却又不想再要它了。”
“你坐下。”查文斌拉着超子坐在一旁道:“道观道观,道在前,观在后。观只是一座好看的房子,而道才是根本。
我天正道创派至今,从来都是天当瓦,地当床。可天正道历经这么些年,还是传到了我的手里。天正道的根,就在民间,就在那大川大河里。可我却用这么一座漂亮的房子把自己关起来了,是我自己忘了本啊。
历史上,那些洞天福地,从来没有因为哪一个高人不在了,道观就衰败了。如果能衰败的道观,就说明它本身就不是福地。
太平观从来就不是我们天正道的,而我也从来不属于太平观。你们为太平观的重建立下了功劳,是有福报的,只不过它需要一个更加懂它且真正有德行的人来支配它,如此香火才可绵延,道法才可传承。
做人必须得认识到自己的优缺点,说到底,我的能力不够。这么一阵子下来,我的确是得到了关注,也收获了诸多的信徒。但我发现,我的性格让我只能仅限于自己的世界,却尝不了这万千的人间烟火。
这一次,我是侥幸赢了这一局,也许别人会说查文斌真厉害,太平观真了不起,久而久之,太平观也就成了有求必应的地方。但往后的日子里,我只要输一次,别人就会记得,你输的那一次代价有多大。”
超子也感叹道:“是啊,九十九次的成功是理所当然的,那唯一失败的一次,就会成为永远洗不掉的污点。他们以后只会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你的身上,给你扣上各种帽子。
也罢,这座道观,本来建它的目的就是让你开心。可是如今,你不开心了,那还要它做什么?晚点,我跟胖子商量了一下,回头让河图把它捐给当地,就算是我们为当地经济做点贡献了。”
其实,他们谁都明白。
说到底,还是一个交情的问题。
对于那些慕名而来有所求的人,查文斌只能做那些“说半句”的话。就如同当下的各种大师那般,给你的一句批言,或者是建议,不痛不痒,或是又给自己留个后路。xǐυmь.℃òm
就想求签一样,一张签文落地,如果真说中了,大家皆大欢喜。如果没中,那也不过是人之常情。总之,左右都无伤大雅,各取所需。
可查文斌做不了这些,他要做的,就是彻底的去解决这个“所求”。所以,他会冒险,会动真格,甚至会玩命。
他太认真了,在这个世界上要想混的开,那只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管来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三教九流,都能把太极打的游刃有余。
他从来是看不惯这种做法的,可他现在发现,如果不这么做,这座山门迟早又有一天会倒下,这才是他真正萌生下山的原因。
他的道,从来就只是跟着自己的心走,而绝不会向形势去低头。所以,他的道,也注定只能仅限于他自己,而不能随大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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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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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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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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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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