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了几步,远远的,他看到不远处的第二个路灯下有个人躺着那里。走近一看,是个裹着旧毛毯的老人,身旁还摆着一个很破的搪瓷碗,里面有几张毛票和硬币,想必是个流浪汉吧,这样的场景在香港并不少见。
路过那个老人的时候,查文斌觉得他有些可怜,便在兜里摸了摸,好久他终于是找到了两张纸币,刚想放下去的时候他才想到,这里似乎并不用人民币。
见那老者侧着身子正看着自己,查文斌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哥,我没有港币,这个你能用嘛?”
老头没有回答,依旧是在那半侧着身子对他看着。查文斌心想,也许他听不懂普通话,所以便把那钱轻轻的放进盆里准备起身走了,才走出去两步,便听那老者咳嗽了一声道:“年轻人,你等等。”
查文斌停了下来,回过身,只听那老者又道:“把你钱的拿回去,这钱我用不了。”
“我身上没有港币,”查文斌重复了刚才的话道:“你留着吧,可以去银行换呢。”
老者起身道:“我要你身上的那个钱。”
“什么钱?”查文斌把两边的衣兜都扯了出来道:“老人家,您看,我真的没有带钱,如果明天你还在这里,我可以再给您送过来。”
老者伸出一根弯曲的手指指着他慢慢道:“你有,在包里。”
“包里?”查文斌下意识的拉了一下自己的乾坤袋,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立刻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老者,只见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这是个活人没错,但是自己的包里有的只是冥币,他拿出了其中一张道:“你是说这个?”
老者点了点头,查文斌道:“老人家,这个钱你用不了。”
“你给我我就能用。”说着,他把手中的搪瓷碗朝着查文斌微微一斜,只见里面除了自己的那张钱之外,其余的果真都成了花花绿绿的冥币。ωωω.χΙυΜЬ.Cǒm
查文斌一手拿着那张冥币,另一只手已经缓缓摸向了自己背上的那把长剑,虽然两人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但是他能真切的听到那老者均匀的呼吸,于是他又把右手给放了下来。
对于查文斌来说,他自信还没有什么脏东西在他面前做到以假乱真,这是个活人无疑,为什么一个大活人会问自己要冥币?
不等查文斌先问,那老者就先开口道:“你是个道士吧,这几年总有你这样的人在这条路上进进出出,把这里搞的是乱七八糟。年轻人,你从哪里来的还是回到哪里去吧,留它们一条活路,也给你自己留一条活路。”
这句话绝不像是从一个普通的流浪汉口中说出来的,查文斌再次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个靠在墙边裹着毛毯的老者,虽然从外表上他和那些睡在马路上的流浪汉并没有二样,但是他的眼神却是那般的炯炯有神,浑身散发着一种气质,这种气质让他想起了他的师傅马肃风。
于是他便放下戒备,重新走到了那老者的跟前轻轻一弯腰道:“老前辈,这个地方又阴又冷,听说里面还很不干净,你为什么要睡在这里?”
“不干净嘛?”那老者着:“依我看,在香港这个到处充满了臭味的地方,没有哪个地方会比这里还干净。”
查文斌不解道:“那你要这些钱?”
那老者低声道:“这里生活着很多穷人,他们和我一样,没有子女,没有朋友。死了的时候甚至还不如路边的一条狗,这里就是我们这种人最后的归宿。你知道在香港,鞋盒大小的一块墓地要多少钱嘛?要二十万港币啊。
我们这些人穷其一辈子也是买不起的,倒不如给自己找这么一块地方,安安静静的过完自己的最后几天。但凡是死在这里的,起码最后还有个住的地方。”
这话,查文斌听得有些心酸,又听那老者继续道:“你知道什么样的纸钱才能有用嘛?”他叹了一口气又道:“烧纸烧纸,必须是有心人烧的,他们才收得到啊,要不然,它和那些垃圾堆里的纸片片有什么区别?这些人都是孤苦,我们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以前是干什么的,这些都不会有人关心,还指望死后能收到钱嘛?乘着还有几口气,在这讨一点,将来进了棺材手里也好有个寸头。”
“那您这些钱是谁给你的?”
那老者道:“跟我一样,死后要住在这里的人,不管你生前有多风光,只要来了这里都是一个样,在活着的时候就给即将要去的多烧一点。你这般的做了,后面的人就会跟着这么做,免得将来自己两手空空。
这里是香港留给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们最后的归宿地,可偏偏就有人总想打它的主意,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死呢?”说完这句话,那老者便死死的盯着查文斌看着,那眼神如同钩子一般直扎他的灵魂深处。
查文斌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冷汗,他在想,这个生意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该接的?一种深深的矛盾感在他心里互相拉扯着。
他默默蹲下身去,把包里的所有的纸钱一股脑的全给倒了出来,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这条昏暗的小马路。他没有再说说什么,起身的时候他恍惚看见这条路的两边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孔,他们全都面无表情的在看着自己。
站在那条路的路口,查文斌轻轻在自己的肩膀左右两侧各拍打了一下道:“朋友,就这样吧,别再跟着我了,你已经到家了。”
回去的路上,查文斌走在繁华的街头,这里高楼大厦,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这里是香港。但是他转身,回望着那条昏暗的小道,那里破败不堪,阴森黑暗,鸟无人烟,那里也是香港。
他在想,那位老者或许是对的,人生来的时候就是不平等的,死后依旧还是不平等的,所以他想为它们做一些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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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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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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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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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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