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多话想说,迟疑道最后,变成这么沉重的一句。
这第一句话,便让苏团儿红了眼眶,她悬着的心,也如同吃了定心丸。
“爹爹,我当然永远是你的团儿,”苏团儿双手覆在苏将军手背上,“那些事,就都不要提了,团儿不是那么想知道,只要能一直做爹爹的女儿,便知足。”
苏家将所有的疼惜宠爱都给了她,何必再去掀一次伤疤呢。
原来的苏团儿长眠于地下,自己代替她,享爹爹兄长们的万般宠爱,自然也要替她好好珍视他们。
听到苏团儿这么说,苏将军忽然一下子就老泪纵横。
他最担心的,便也是再也与她做不了父女.....
“爹爹原本以为,若是你想不起来什么,便一直就在将军府安稳度日,”苏将军满脸慈爱的看着苏团儿,温和的说道,“可人这一辈子,就是有那么多的变数,你是怎么来的,老天爷最后还是会将你送到哪里去.....”
话至此,他停顿下来,沉吟片刻之后沉沉叹了一口气,这才又继续开口。
“先帝在北凛遇到你,将你带回青北,是因为心疼当今圣上在宫中孤苦无依,他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给与他明面上的庇护,你们年纪相仿,与宫中尚没有任何牵扯,将你们带回来,或许能让当年还是八皇子的皇上,日子不那么艰难。”
苏团儿已经忆起一些事,虽然有些也只是零散片段拼凑不到一起,但是她知道的是,自己的父皇,残暴不仁,骄奢淫逸,民间哀声怨道。
在北凛内忧外患摇摇欲坠之际,他竟不自量力挑起与青北的大战,自以为能征服天下,却将仗打得稀烂,与青北的交战,北凛节节败退。
青北举兵攻城的时候,父皇走投无路之下,便想将母妃献于青北君王求和,且以她做威胁,若是母妃不从,那他便杀了她挚爱的女儿。
母妃是北凛有倾城之姿的美人,世上的男人只要看她一眼,便会被迷了心智。
然而她顶着这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偏分痴情于那位只当她是玩物的父皇,在得知父皇要用她来做诱饵以此保全自己的性命,母妃心寒不已。
或许是在那一刻,她才完全对他死了心。
在父皇亲自来行宫准备带走母妃之际,母妃趁他不备,掏出暗藏在腰侧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他的左胸,她猩红着眼眸,一点点加重力气。
当时年幼的她与张彧,被母妃藏在行宫暗箱之中,那一幕看得真真切切,看到父皇低头看着胸口匕首时的惊恐,看到母妃看到他时眸中溢出来的憎恶。
匕首几乎完全没入父皇的胸腔,母妃再狠狠一用力,将匕首拔出来,顺势又刺进去,就这么反复了好几次,父皇终于踉跄着身子,缓缓倒在血泊之中。
他那双空洞的眼就那么大睁着,死不瞑目。
是啊,他怎么可能瞑目呢,将匕首刺进他胸口的,是他那位不计付出对他言听计从的爱妃,是他的掌中玩物,她从来连大声对他说话都是没有过的,怎胆敢....刺杀他?!
就是他的自负让他疏于防备,母后才有机可乘。
父皇临死都不会想到,那么弱不禁风被他掌控在手里的女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不会知道,母妃的勇气,就来自于一位做娘亲的最后底线,父皇想用她的命来威胁母妃,那母妃,就先取了他的性命。
他或许早就忘了,母妃虽弱,那是因为她将全部的温柔,都给了他,她其实,曾经也是锋芒毕露骁勇善战的巾帼女将,曾与他一同征战过沙场,为他当过无数刀光剑影,北凛向来能者称王,母妃将所有功勋都拱手给了父皇,助他拥万千山河,受臣民跪拜....
可最后呢,他却将母妃所做的一切都忘了,他封母后为王后,然后转身就广纳后宫,日夜流连在那些莺莺燕燕的宫殿之中,歌舞升平,摒弃了那位助他打下天下的女子。
自古以来,忠言逆耳,朝臣不敢劝谏父皇收敛,因为但凡谁开口说他一个不字,不出明日,那人便会搭上性命,运气不好点,搭上全族性命。
于是,哀声哉道的声音,便统统朝母后涌来。
母后不忍看着北凛在父皇手中没落,便三番五次劝诫父皇,一开始,他还会有几分忌惮母妃,但只是没有对她发作而已,丝毫都不知道悔改。
慢慢的次数多了,他便时常迁怒母妃,各种不堪的言语攻击......
思绪收回,她看到父皇刚刚倒下,行宫就被数不清的铁骑里外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铁骑手里的长剑泛着寒芒,死亡的赶紧越来越厚重。
母妃就站在原地,冷静沉着,她抬脚走过去,取下那把她悬于墙上多年的长剑,然后走向父皇的尸体,她高举手臂,挥刀砍下了父皇的首级。
一切都是那么利落,不拖泥带水,仿佛驰骋沙场金戈铁马的那位巾帼女将,又重新变得鲜活。
那颗首级还淌着血,她就那么一手提剑,一手拎着,缓步走出大殿,还记得,当时她青丝披散,如瀑般泄于腰间,身上的拖地长裙将父皇流淌出来的血,绵延成她脚下成片的莲。
母后走出大殿后,大殿的门被紧紧合上,刺眼灼目的光被那两扇紧闭的殿门阻挡在外面,殿内陷入昏暗之中。
她蜷缩着身体盯着地上那具没有脑袋的死尸,不为他伤感,因为他该死,她亲眼看到,他是如何羞辱母妃,用她来取悦他自以为对他死心塌地的忠诚。
她害怕发抖,只是因为担心极了母妃,门外可都是青北的大军,他们会杀了她吧?毕竟,她是罪魁祸首的孩子,他挑衅了他们,让他们的君王龙霆震怒,亲自率兵攻来了北凛。
张彧那时候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他说:“锦安,别怕,就算没了家人,你还有我,我就是你的家人....”
后来他真如同兄长般守太护她,当然这是后话,说回母妃....
那扇大铁门,没过多一会儿就重新打开了,映入眼底的是刺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眯着眼睛迫切的朝外面看去,想要看到母妃的身影,然而映入眼中的,是一个身材巍峨,甲胄加身的男人。
他迈着矫健的步子走入殿内,脚底踩到那些鲜血,发出粘粘的声音,他经过父皇尸体的时候,停下来稍稍看了一眼,便又继续朝前,径直朝着暗箱走来。
张彧握紧手中的短剑将她护在身后。wWW.ΧìǔΜЬ.CǒΜ
那男人走到暗箱旁边就停下了脚步,而后手中的剑一拔,就见暗箱盖子被掀飞到老远,再听“砰”的一声闷响,落在地上。
张彧也在此时出剑直刺向那男人,可那时尚且年幼的他,怎么会是他的对手,那人不过微微一抬手,张彧就被击飞出去,与暗箱的盖子摔倒在一起。
小小的她缓缓站直身子,望向那位丰神俊朗的男人:“你就是青北皇上?”
为什么会知道是他,因为她想象当中君王的样子,就该是他那样。
“小丫头眼力不错,”男人笑着应她,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你是想留在北凛,还是随朕去青北?若你留在北凛,朕可助你登基,拥你为北凛新王,若你随朕去青北......朕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开门见山,始终面露温和,一番话也说得很实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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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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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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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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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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