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北语气落得很轻。
兰婉儿跟张彧,都没认出来,只有他,深信不疑她就是他的安安,今晚带她去幽兰别苑让她找回一些记忆,她应当是想起了一些记忆碎片,张彧若是要去求证,不难。
告诉张彧这些,是因为兰婉儿那边对她的意见越来越大,兰婉儿脾气冲,早晚会对她出手,若是他们早些知道真相,便会护她周全,他也能腾出些精力,去应付那些即将来临的风雨……
听了顾衍北的话,张彧抬眼直视他笃定双眸,眼里还是满眼的狐疑。
若她真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要么就是皇上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
“她失去了全部记忆,所以没有认出你,但是今晚,想起了一些…..”顾衍北的声音紧接着落下,“明日,你可以去见见她,退下吧。”
张彧迟疑着起身,拱手行了退礼后退出殿外。
站在空旷的院子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顾衍北刚才那些话让他如同一道道惊雷朝他劈下来,他的脑子里面嗡嗡作响,此时的他根本无法正常思考什么。
在长安殿待的时间不算短,他擅长观察细微末节的东西,暗中观察过苏团儿好些次,可都没有从她身上看到半分关于锦安的影子。
那皇上是怎么认出她就是锦安的?兰婉儿也说过,她特意试探过她,她的手腕没有专属于她的蝶形胎记….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脑子昏昏沉沉,他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抬眼看了看前方,深吸一口气抬脚朝前,没有回自己的居所,而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
本来朗朗繁星点缀的天空,忽然乌云汇聚,弯月被云层遮挡,随着云海翻涌完全被隐匿了光芒,大地瞬间笼罩在黑暗之下,很快便有大风刮起,树叶被刮得簌簌作响。
朱华阁里的二层小楼上,淑妃站在床前看着满院青竹被狂风肆虐,纷飞的竹叶带着泥沙在空中舞动盘旋,她挑着眉尾,眼神黯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朱华阁的宫人们在狂风中慌乱的从廊下跑过,试图躲避即将而至的暴风雨。
整个院子再无平日的别致,不断有青竹被吹断,横七竖八倒在院子里。
淑妃淡淡看着这一切,仿佛外面再大的风,再暗沉的天色,再凌乱的院子,皆与她无关。
直到眼中撞入一抹穿透漆黑而来的白色身影,她捏着帕子的手骤然一紧,眼波也突然收拢在一起,僵硬的表情终于显现一抹鲜活的担忧。
她本想疾步迎上去,怕他在暴风中被那些吹起来的落物所伤及,迈出去几步之后,她忽然停下来,再也没有朝前走。
迫使自己重新站去窗前,看着那抹身影匆匆朝这二层阁楼而来,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那抹浓郁的担忧用淡漠完全掩饰过去。
跟平时的她一样,看着孤高,冷傲,不可一世的生疏莫离。
然而捏着帕子的手始终未曾松开,眼眸随着那抹身影移动,有些情愫,是再怎么伪装也无法完全抹去的……
登上台阶的脚步声很快传来,还如以前每一次那么匆忙而矫健,她这才稍微松下一口气。
想必他没有被那些落物所伤,真是万幸……
张彧步履匆匆迈进屋子,大风吹乱了他的发,几缕碎发贴在颊边,满脸风沙侵袭过后的狼狈与沧桑,让他平添上好几分平时看不见的萧条之色。
他一眼就看到站在窗户边的淑妃,本想急急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再埋怨她一句,这么大的风,为何还站在窗边,万一着凉如何是好。
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只是微微拱手行礼,轻声道了一声:“张彧拜见淑妃娘娘……”
淑妃没有理会他,像是没听见一样。
于是,张彧抬脚朝前几步,离得她更近了一些:“这么晚了,娘娘怎么还未歇息?”
淑妃还是没有立即说话,她转身目光沉沉看向张彧,唇角微勾,勾勒起一抹凉薄笑意。Χiυmъ.cοΜ
“这么晚了,你不也还没歇息吗?”
张彧低下头去,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的对话,越发的生疏了,再不似从前,无话不谈。
这种存了芥蒂的谈话,让人心头沉闷压抑,却又做不到掉头离开。
空气沉寂下来,屋外的风比之前还要猛烈,纵然人在屋子里,还是能清晰听见呼啸而过妖吼声咆哮。
狂风透过窗户肆意而入,掀飞淑妃的裙摆,将她披散的发丝吹飞在空中。
见她穿得单薄,张彧滚动喉结咽了一口口水,抬脚越过淑妃,走去窗前伸手将窗户严严实实关上。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几分,虽然还是能清晰感受到屋外的嘈杂,但此刻,这间充满茶香味的小屋,让人莫名踏实安稳,仿佛屋外的风雨再大,皆与这里无关。
张彧关好窗户后,走去榻前的衣架上取下挂在架子上的披风,折身大步返回,披在淑妃的肩上。
“今晚天色骤变添了凉意,淑妃娘娘定要注意保暖才是……”
他拱手如此说道,后退两步,与淑妃之间重新拉出一条该有的距离。
披风落在身上,是他替自己披的….有那么一瞬间,淑妃的心如同被骄阳烘烤,暖意充斥在整个心房,蔓延至全身,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再一看眼前的张彧,与他们之间横着的距离,她苦涩的笑笑,好不容易有的温暖瞬间又坠入冰窖一般。
她不该奢望什么的…他对她的关心,都不过是一起长大的情谊,就那么简单….
他们已经从最熟悉的人,变成了陌生人,且永远回不到过去。
“既然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怎么又在深夜过来我这朱华阁?你踏入朱华阁那一刻起,就已经会被人非议,这些你都不怕,替我披件披风,倒是怕了…”
这句话,多少有些带着置气的意思。
张彧一时语塞,他放下拱着的双手缓缓直起身子,垂眼看向就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淑妃。
屋内掌着的灯火就搁置在他们身旁正中的圆桌上,光辉灼灼,从他的角度,正好能将她眼中的哀愁悲凉全部揽进眼底。
暖色烛火打在她的身上,让此时的她看上去孤寂又凄楚,说不出来的惹人心疼。
这样的兰婉儿,再不是从前那个率性洒脱的她…
“张彧过来,是有事要告诉淑妃娘娘…..”
张彧错开与淑妃交织在一起的目光看向别处,声音压得很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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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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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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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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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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