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诏抬眼望向她,眼眸里带着几分试探。
“嘉年联合外人做空股价的消息,是你告诉我爸的?”
时暖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并不笃定。
“是罗庚。”
穆诏轻描淡写地开口,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时嘉年,继续解释道:“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嘉年已经被软禁起来,据说,时董事长已经报了警,让警方介入调查。”
“什么?!”
时暖没想到,时端居然会狠得下心,对还没苏醒的儿子动手。
“董事长的霹雳手段你应该见识过,更何况时嘉年这次触到他的逆鳞,于情于理都在劫难逃。”
听穆诏的语气,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
时暖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救下嘉年,对于他的伤感并没有在意。
“不行,我不能让嘉年被警察带走,我得想想办法……”
女人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穆诏站在一旁没说话,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冷漠神情。
“有了!我去求求我爸,嘉年毕竟是他的亲骨肉,绝对不让他背上刑事处罚,况且嘉年也只是一时想不开才会做这种蠢事,不行,我得去找我爸!”
时暖说完,扭头就走,穆诏还想叫住她,但看着她风风火火离开的身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时暖从时嘉年的病房出来,本打算直接去时端的病房,可刚走了两步,突然一阵眩晕传来,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时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周遭是白茫茫一片。
她一只手撑着床,试图坐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
穿着白大褂的于惠双手插在兜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时暖小鹿般的眸子露出受惊的表情,一副懵懂无措的样子让于惠的心没由来有些心疼。
“你在医院晕倒了,有护士认出你是我的病人,就把你送到我这里做检查。”
于惠解释道,伸手拿起时暖病床前的病历本,随手翻阅着。
“现在没事了吧?那我先走了。”
时暖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急忙从床上翻身坐起,刚准备下床,脑袋却传来阵阵眩晕麻木的感觉,眼前的五彩扭曲成杂乱的模样。
她止住动作,一只手扶着床,过了好一阵子,眼前的扭曲才渐渐恢复寻常的样子。
“你现在还不能走。”
于惠舔了下唇角,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为什么?”
时暖不解,但动作却放缓不少,没有之前那样火急火燎。
“你被送来的时候,暂时失去了意识,瞳孔紧缩,所以我让人带你去做了脑补ct。”
于惠踌躇了一下,对于是否现在就将病情告知时暖,她还有点犹豫。
“那等结果出来以后我们再谈吧,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时暖穿上鞋,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没有丝毫预感。
“你的脑子里有个瘤子。”
在她即将推门出去的时候,身后的于惠一字一顿开口,她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口中发出不可思议的嗤笑,“您逗我玩儿呢?”
可当她转过身,看到于惠紧闭的唇和没有笑意的眼睛,心跳突然就慌乱起来。
“你说的是认真的?”
时暖用力咽了口口水,嗓子眼儿有点干涩,还有点疼。
“现在那个肿瘤还比较小,我们可以进一步做检查,一旦确定是良性,我们就立刻手术,肯定没问题!”
于惠看着时暖怅然无措的样子,心也跟着揪起来,从她进入医学院开始学习的那一天起,导师就无数次告诫过她,绝对不可以向病人承诺“一定可以治愈”,因为生命无常,这样的承诺是没有意义的。
可当她看着时暖的眼睛的时候,却怎么都遏制不住这股想要安慰她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在时暖身上,她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这件事,先帮我保密吧。”
时暖咬着唇,半晌后,看着她的眼睛,定定开口。
“?”
于惠有些惊愕,时暖将鬓角的碎发捋到耳后,浅浅一笑,故作镇定,可嘴角还在抖:“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
从于惠那里出来以后,时暖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一般,一脚深一脚浅,就连撞到人都没在意,低低给对方道了歉,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对方却不依不饶,抓着时暖的衣袖不让她走。
时暖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对不起,刚才是我不——”
话还没说完,她和对方同时愣住了。
被时暖不小心撞到的人是陈兰月,而在她身侧的男人,则是罗庚。
时暖禁不住扯出一抹冷笑,老天爷还真是喜欢开玩笑,居然让她在这里撞见这对狗男女。
“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时氏集团的董事长,怪不得撞了人还趾高气扬。”
陈兰月早就不在时氏上班,之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也早已一扫而光,此刻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我没空跟你在这里斗嘴。罗庚,你出现的正好,我正好有事想问你。”
被点名的罗庚故意做出一副惊愕的表情,嘴角大罗着,语调夸张且浮夸:“我的天呐!时董事长找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少给我来这套,我没兴趣跟你绕弯子。”
时暖拉下脸,语气也跟着沉下去。
“速战速决,我还要陪兰月去做产检。”罗庚见状,也收起了表情,淡淡开口道。
“老公,你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赶紧陪人家去做产检嘛~”
陈兰月抓着他的手腕,娇滴滴开口道,换来的却是罗庚面无表情的白眼:“闭嘴。”
陈兰月讪讪地松开手,气鼓鼓地看着这两人,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一个人站在原地生闷气。
“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罗庚微扬起脸,嘴角向下撇了撇。
“你进董事会,不就是想报复我吗?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住手了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不想跟你绕弯子,时嘉年现在已经被老爷子软禁起来,他和司徒商联手做空股价的消息,是你放给我爸的。我们之前的前尘旧怨没什么好说的,我只希望以后,你不要继续跟时氏作对,行吗?”
时暖眉头微蹙着,言辞却十分诚恳,罗庚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扁了扁嘴,似乎在思考什么。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一个反面角色?”
“差不多吧,你做的事情,不都是反面角色才会做的吗?”
时暖反问回去,罗庚思忖了两秒钟,自顾自笑起来。
“你现在,和穆诏算是正式在一起了吗?”
罗庚转移了话题。
时暖已经记不得她有多久没有和罗庚像此刻这般心平气和的讲过话,虽然有些讶异,却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算是吧。你和兰月现在,不也过得很幸福吗?”
“你要小心这个人。”
罗庚突然凑近,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时暖,声音嘶哑,时暖甚至感觉到他鼻孔喷出来的温热气息。
只一秒,罗庚又退回去,嘴角泛起神秘的微笑。
“你还不知道吧,穆诏是我一手挖掘过来的人。他在业界内是不世出的金融天才,在大三那年就在股市赚到了两千万美金,老爷子很欣赏他,命我亲自去请。说也奇怪,他对公司提供的cfo职位没什么兴趣,偏偏要做一个小小的特助。
说起来,你还记得被困崇岩岛那一晚吗?我后来又派人查过那晚失火的原因,只可以纵火的人手段太高明,我什么都没查出来。”m.χIùmЬ.CǒM
罗庚慢条斯理将话说完,尔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时暖的右肩,留下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后,就带着陈兰月离开了。
时暖疑惑地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每次见面都会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拿腔作势的罗庚突然语重心长跟自己说了这么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肯定又是罗庚故意使坏,在自己心里埋下一个钩子,等着日后收网。
对时暖而言,相比于罗庚,她当然选择相信穆诏,这个男人帮过自己很多次,每当危机时分他总会如天神一般降临。
时暖慢慢踱步走到时端的病房,老爷子躺在床上睡的安稳。
小护士见她进来,连忙起身,对她做了个噤声地姿势,拉着时暖的手臂蹑手蹑脚走到门外,压低了声音道:“时先生刚睡着没多久,别吵醒了他。”
时暖脑袋里名为“第六感”的弦轻抖了两下。
“是我爸叫你在这里的?”
时暖歪了歪脑袋,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护士,即便身穿制服也能看出她身上那股抵不住的诱惑。
显然就是老爷子好的那口。
“您这么看着我干嘛?”
小护士被她看的不自在,摸了下耳垂,满脸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时端醒了,在屋子里连咳嗽了两声,两人慌忙折身进去。
“童言,去给我倒杯热水。”
时端指挥起人来毫不客气,时暖望着那个被唤作“童言”的女人扭着屁股出门,忍不住对着时端问了一句:“又看上了?”
时端不做声,静静地瞅着她,时暖撇撇嘴,知道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从脸上挤出一个干瘪瘪的笑容,“爸,您大病初愈,身子还需要调养,那方面的事儿暂时还不行。”
这回老爷子乐了,“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看到老爷子表情松弛下来,时暖这才敢壮着胆子继续往下。
“爸,我跟您商量个事儿行吗?”
时暖肚子里那点小九九,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了,“如果是为那个不孝子求情的话就大可不必了。”
时暖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她勉强说下去,“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嘉年,我只是担心这事儿传出去,会对公司不利于。”
时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既然公司是时端的心头肉,她也只能从这方面的敲边鼓。
“怕什么?我纵横商界这么些年,股民想什么我一清二楚。这件事最多只是暂时对公司股价有影响,等我回去重掌大局,股价会回升的。”
时端对自己很自信,他毕竟是公司的创始人,他的存在就等于时氏集团有了主心骨。
“爸,现在您身体还没大好,我这段时间将公司打理的也不错,您不用着急回来工作。”
时暖这句话本是想为老爷子的身体考虑,但在对方耳中却全然成了另一种意思。
“你是想说,现在公司的董事长是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时端冷下脸,声音瞬间低了八个分贝,时暖忙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对方却怎么都听不进去。
一如几个小时一样,时暖再度被时端从病房里“请”了出去。
等电梯的时候,时暖的脑袋“嗡嗡嗡”地响,一阵阵眩晕感袭来,眼前的一切像是孩童手中的水彩画,被肆意扭转。
她扶着墙,好不容易才保持住站立的姿势。
耳边想起于惠跟自己说的话,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将她牢牢包裹。
“现在肿瘤还比较小,但以后会逐步压迫神经,最先受到影响的是视神经,之后会慢慢影响到听力……”
“以眼下国内的手术技术来说,大概有百分之三十七的成功率……”
“但是你大脑里的这个肿瘤还需要进一步扫描才能知道确切的病症,如果是良性的话还是尽快手术比较好……”
时暖扶着墙,突然间泪流满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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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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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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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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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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