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站在病房门口,看她欢天喜地地收拾东西,一时没忍住泼了凉水:“石膏下个月才能拆,这段时间注意着点儿,小心又被送急诊。”
“妈,您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时暖撅着嘴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但不管怎么说,能顺利出院是件好事,黎清的冷水她也没放在心上。
“你腿脚还不利索,这段时间让罗庚好好照顾你,听到没?”
黎清的话让时暖雀跃的神色顿时一暗,她动了动唇,终归还是没说什么。
“你今天出院,罗庚没来接你?”黎清边说边环顾四周,病房里确实没有罗庚的身影。
“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您就别瞎操心了。”时暖微微蹙起眉,心头像是硌了块石子,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黎清看她的神色,再联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罗庚陪着一个陌生女人在妇产科看病,有些事虽然时暖不说,她自己也猜到了几分。
“暖暖,这男人呐,就是吃软不吃硬。你如果想要一个人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就得好声好气地讨他欢喜,不能总给人使脸色。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可有时候,相互忍让也是一门技术。”
黎清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话音刚落,就听到时暖硬邦邦回了一句:“纸上谈兵。当初您要是有这能耐,我爸还会跟许姨结婚吗?”
她刚说完,立刻就后悔了。
小心翼翼打探了一眼黎清的神色,对方却镇定自若,似乎并没有受她这句话的影响。
“我跟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爱听也好不爱听也罢,总之,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就看你自己了。”
黎清知道,自己这闺女倔强的很,她渐渐放缓音调,希望时暖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好好好,我都记着了,总行了吧?”时暖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姿势,嘴角向上轻轻扬起。
正说着话,时嘉年在贾依伦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姐,你今天就出院了,我也好想出院呢~”
少年眼羡地看着姐姐,小嘴巴巴一撇。
时暖慌忙招呼他坐下,“你身体还未大好,怎么还亲自过来?”
贾依伦笑着替时嘉年答话:“自打他知道姐姐今天要出院,就坐不住了,一大早就醒了,非闹着要来看看姐姐走了没。我也只好带他过来了。”
时嘉年见自己心事被戳穿,低着头说话,时暖捏他肉嘟嘟的脸颊,逗他欢笑。
黎清在房里看着,左右不是滋味,见时暖笑的开心,自己悄悄退了出来。
躲在楼梯间里,刚准备点烟,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淡淡道:“医院里不许吸烟。”
她回头,正巧看到时暖身边那个穆诏,不由得蹙起眉。
“今天暖暖出院,怎么接她的人不是罗庚,却是你?”
穆诏笑笑,解释道:“今日公司要开会,罗总监脱不开身。我身为时总监的特助,当然义不容辞。”
黎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说什么,将烟掐灭以后,推开逃生门,大步走了出去。
……
穆诏来到时暖病房,站在门外,便听到里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推门进去,正好看到里面的三个人正在玩枕头大战,见穆诏进来,都挥手招呼他加入“战斗”。
穆诏当然没这么肤浅,他守在一旁冷艳瞧这三个人混战,冷不丁一个枕头砸到他脑门儿上,害得他眼前重峦叠嶂金星四起。
“谁、干、的?”
穆诏抓着枕头,咬牙切齿。
那仨人面面相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似乎谁都不打算出来“认罪”。
半分钟过去了,就在穆诏准备换个姿势再喊一次的时候,那仨人手中的枕头对着他以瓢泼大雨之势纷纷攘攘落下来。
垫着脚的时暖仰头大笑,虚弱的时嘉年也捂着肚子捧腹不止,贾依伦脸上带还有些许愧意,只不过这愧意停留后也很快消失地无影无踪,捂着嘴偷偷直乐。
穆诏无奈地摇摇头,顺手拿起手边的枕头,冲着这仨扔了过去。
单人病房一时之间成为了快乐的海洋,最后是打着石膏的时暖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痛的呲牙咧嘴,这游戏才算是告一段落。
穆诏提着时暖的行李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看到时嘉年牵着时暖的衣袖,满脸不舍。
“姐,你出院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千万别再进医院了。”
“傻小子,姐姐知道。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在医院里养身体,姐姐相信,你一定能等到合适的心脏的。”
时暖说了两句,眼圈不觉红了一片。
在医院里住着这几日,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做,可时嘉年自小便是这样过来的。
这二十多年的养病生涯,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难熬。
回去的路上。
车里放着音乐,悠扬、惬意,时暖头抵着窗,眼睛一直望着窗外。
“你在想什么?”
穆诏率先打破车里的沉默,时暖回头,露出一个古灵精怪的笑容。
“我在想我妈跟我说的那些话,她这几次总提醒我,要温柔要体贴。我想,她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呗,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
时暖边说边伸了个懒腰,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入夜,晚风轻拂,时暖躺在客厅的沙发小憩,耳边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睁开眼的时候,罗庚已站在她面前。
“会开完了?”
时暖直起上身,关切地问道。
“开了一整天的会,看来公司转战房地产已是把板上钉钉的事情。”罗庚边说边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脸上带着些许疲态。
时暖早几日便已经听父亲提起过,所以也并不感到意外。
“你怎么想?”
时暖倚在他胸前,轻声问道。
仔细算起来,她好久没有像这样和罗庚有说有笑的谈天。
“公司转型已势不可阻,我身为公司里的市场部总监,也只能听从安排。既然董事长做了决断,那我们也只有尽力而为。”
罗庚对时端的计划倒没什么异议,只是担心时暖会不喜欢,所以才婉转表示。
“算了,不说这个。你知道那天大火,我从酒店房里逃生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时暖边说边抬头,深深地凝视着对方。
“那时候你肯定吓坏了吧!”罗庚叹了口气,满是怜惜。
“得知自己获救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人这一辈子,健健康康看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平日里大家汲汲营营,为了功名利禄把自己逼的那么紧,连好好放松的机会都没有,可天灾人祸一旦降临,却是躲也躲不过的。”
时暖这番话,是她死里逃生后的真切体会,罗庚听了,也不由得跟着伤春悲秋起来。
“是啊,古人常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真到了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明白健康的活着到底有多重要。”
时暖一手抚着他的胸口,一手撑着沙发坐起。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罗庚对此似乎很感兴趣:“哦?说来看看。”
“我这阵子一直在想,我到底要不要留在公司。”
时暖这句话一出,罗庚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不在公司?那你想去哪里?”
“我对于管理公司实在没什么兴趣,虽然父亲有意让我接班,但我还是更想过我自己的人生。我想等过段时间,慢慢将手中的股票卖了,去开一间酒店。下面是餐厅,上面是客栈,为旅途中的人送去舒适的居住环境……”
时暖边说边眯起眼睛,仿佛这一景象已经浮现在眼前。m.xiumb.com
“你这话倒是有趣,如果想开酒店的话,直接让董事长给你投资不就行了?”罗庚对她这番话倒是不以为意。
“你懂什么,梦想是梦想,如果让老爹来投资我,该多丢人啊!”
时暖撅着嘴,往罗庚的怀里蹭了蹭。
“不如这样,你来投资我,怎么样?”
时暖冲他眨眨眼,故意露出一副精明的样子,罗庚笑着捏住她的鼻子:“你倒是想的美,找我这个冤大头给你拖底呀?”
时暖扁了扁嘴,声音一时变得怏怏不乐起来。
“你看你这人,就是小气。当初我跟你刚一订婚,就把手上的股权分给你一半,现在我不过说两句玩笑话,过过嘴瘾罢了,你居然都不肯许个承诺,祝我一臂之力。日后,我还怎么信你?”
罗庚没想到,方才那一阵聊天,居然是时暖故意在试探自己,尴尬地笑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重新说好不好?”
时暖却转过脸去,不依不饶。
小女儿姿态,一览无余。
“那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消气?”罗庚握着她的手,故作可怜地哀求道。
“罗庚,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罗庚连连点头:“当然!”
“就连陈兰月怀孕,我都答应和你一道抚养这个孩子,你心里对我,愧不愧疚?”
时暖故意挑这些话来说,就是为了刺激罗庚的愧疚之情。
“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反思。你放心,我婚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绝无二心!”
罗庚慌忙表示自己对时暖的一片真心。
“那你敢不敢对着录音笔说,如果以后你还敢伤害我、敢离开我,就把你的钞票基金和股票全都给我?”
时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只录音笔,半是娇嗔半是认真。
罗庚顿时犹豫起来,“时暖,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不糊言而无信,你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时暖扁着嘴,气呼呼地说道:“哼,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这些话都不敢说,还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看我连录音笔都没打开呢,你就怕留下证据了!”
罗庚用余光瞄了一眼那录音笔,指示灯果然是暗着的。
眼下时暖故意与他撒娇,他不得不哄。既然情绪已经烘托到这里,他也只好假模假样地伸右手,竖起食指和中指,开口道:“我罗庚对天发誓,一定不会辜负时暖,如有违背,名下所有财产,一律归时暖所有——这总行了吧?”
时暖的脸上这才慢慢泛起笑意。
“其实呢,我也不是有意拿财产来吓唬你,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保证,让我心里能够安心,你可明白?”
时暖紧紧抱着罗庚,深情款款地开口,手中录音笔上的指示灯,却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罗庚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多虑,“等过段日子,我们正式成了婚,你就不会再这么胡思乱想了。”
时暖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在罗庚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却划出一道暧昧不明的笑容。
“人家肚子饿了,你快去给人家做点吃的,好不好?”
拥抱过后,时暖眨着那双看似人畜无害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庚。
男人被她眼中的柔情蜜意所俘获,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转身去厨房为她做晚饭。
看着对方忙碌的身影,时暖心满意足地关掉了录音笔。
厨房里,罗庚快速打开手机,在浏览器的搜索栏里输入:被录音笔记录下的誓言是否具有法律效力。
而另一边,时暖却冷笑一声,给穆诏发出一句话: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穆诏: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时暖:现在他被我吓到了,估摸着正在恶补法律条文。
时暖:你之前给我提过的律师,什么时候带我见上一面?
穆诏:时间你定,我跟他协调。
时暖:看来你这个律师朋友倒是清闲。
刚打完这句话,就听到罗庚在叫她,她放下手机,正准备去厨房,“叮零”一声,她的手机屏幕快速闪了起来,穆诏的回复出现在屏幕上。
时暖低头看了一眼,“扑哧”一声笑出来,暗暗道,这家伙可真是个小气鬼。
穆诏回的那句话是:“咨询费你付,别想刷我的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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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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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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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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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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