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如霜,冷若冰霜。
我确实是人如其名。
父亲是上书房的翰林掌院大学士,专门教导皇家勋爵子弟。
我虽是女儿身,但得益于父亲,六岁开蒙时,被特批在屏风后旁听。
我常听父亲念叨,尚书房学子二十六人,最让他满意的是萧颐,最让他头疼的是陶盛。
萧颐是将军府的养子。
陶盛是当朝太子。
当时,我只是置之一笑,却没想到,这两人,会成为我一生中的两大劫。
上书房从未有过女子,大家都觉得无比新奇。
散学时,父亲临时被皇上召见。
一群人终于等到机会围上来,对着我评头品足,尤其是陶盛。
“冷冷冰冰,连句话都不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空长了一张好脸。”
陶盛对我,话里话外都是嫌弃,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瞧,与街头的登徒子别无二致。
“太子殿下,她是杨学士的女儿,如此欺辱她,有负杨学士教导。”
萧颐一开口,陶盛似乎顾忌着什么,冷哼了一声,便回到了座位上。
其他人,见没有热闹看,也各自散去。
这场无伤大雅的风波,我只觉着无聊至极,当天便忘了。
次日来到上书房,陶盛又找到机会,带着几个小跟班堵了上来。
“杨如霜是吧,本宫看上你了。”陶盛将一朵宫花砸在我脸上,“这是赏给你的。以后,乖乖听本宫的话,本宫罩着你。”
陶盛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旦粘上就扯不下来。
为了不给父亲添麻烦,我只好私下解决此事,“好。我们对弈一局,你若能胜我,我便对你唯命是从。若我赢了,以后,这上书房,我说了算!”
陶盛对上我不卑不亢的眼神,不由得愣了愣。
不过一会,又摆出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原来,会说话啊。”
萧颐一向与世无争,这次却又站了出来,“杨姑娘,太子殿下最善弈棋,在同龄人中,从无败绩。更何况,太子殿下比你年长五岁。”
我淡淡地望向萧颐,又迎上陶盛挑衅的目光,“比吗?”
“当然要比!”
摆上棋盘后,陶盛单脚踩在矮凳上,手搭在膝盖上,身子向我倾过来,“小美女,本宫让你执黑子。输了,可别怪本宫胜之不武。”
对陶盛递来的黑子,我并没有拒绝,却来了一句,“我让你三子。”
“小美女口气倒是不小!”
棋局下到一半,陶盛便出了满头大汗,再也笑不出来了。
就连萧颐,看着我的眼神,也变了又变。
我淡定地落下最后一颗黑子,“我赢了。”
“怎么可能!”
我的眼中仍旧没有任何波澜,“太子殿下金口玉言,以后,上书房我说了算。”
棋艺是陶盛最引以为傲的本事,我轻松击败他,他输得心服口服。
自此以后,他日日给我送礼。
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美味佳肴……
总之,没有一件合我心意的。
那些东西,我全都转送给宫女太监。
“霜霜,你到底喜欢什么,直接告诉我,就算是天上的太阳,我都给你射下来。”
“你挡住我看书了。”
“霜霜这么如此爱看书,我这就去藏书阁,让人把书都送去学士府。”
陶盛前脚刚走,萧颐后脚便过来,“杨姑娘,太子殿下处处留情。今年刚满15岁,便一口气纳了十几个美妾。”
“这与我何干?”
萧颐似乎松了一口气,“杨姑娘,今日是否照旧练剑?”
“嗯。”
萧颐虽是将军府的养子,老将军却将毕生武艺倾囊相授。
萧颐也不负养父期望,年仅十四,便学有所成。
上书房的勋贵子弟,课业之余,都会向他习武,以强身健体,我也不例外。
“杨老大真厉害,今天竟然接了萧颐三十招!”
“杨老大威武!”
我并不擅长习武,但我喜欢样样都拔尖。从我习武的那一日开始,我便立志,要将武功练到出神入化。
今日,我第一次接下这么多招,不禁有些快慰欣喜。
嘴角,也勾起一抹罕见的浅笑。
陶盛回来时,恰好看到我嘴角的弧度。
这一笑,就像是爆竹的引线。
他气急败坏地冲上来,狠狠地揪起萧颐的衣领,“萧颐,你既然被父皇送出皇宫,便再也不是皇室中人。你区区一个将军府养子,也配跟本宫抢人?!”m.χIùmЬ.CǒM
萧颐顾忌这陶盛的身份,并未直接动手挣开。
不过,他口中放出的狠话,却让人不敢轻视,“太子殿下想强求,我为何不能?”
“萧颐,本宫才是嫡长子,你不过一个卑贱的庶子。从小便被父皇送出皇宫,改了萧姓。皇位,你不能和本宫争;女人,同样不能和本宫争!”
陶盛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之人,听到这段皇室秘辛,脸色好不精彩。
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一个个都埋头做鸵鸟,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这两个人,身份尊贵。
因为我的缘故,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撕破脸皮,定会连累我和父亲。
“你们为了中秋宫宴排戏,是不是太过投入了?”
萧颐想到我的处境,首先回过味来,“刚刚的这出戏,排得如何?大家不如评一评?”
陶盛哼了哼,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人群中的人也是人精,当即就表明态度,“太子殿下、萧小将军排戏,居然也不叫上我们。”
这场风波,就此不了了之。
只不过,不久后,父亲便被贬谪出京。
“父亲,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父亲摸了摸我的头,“在京城待了许多年头,去看看远方的奇山异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分明是穷山恶水,哪是奇山异水。
父亲年迈体弱,来到贬谪地不过几日,便因水土不服,卧病在床。
不久,便埋于他乡,至死未曾叶落归根。
父亲身故后,家中没有兄长支应门庭。我身为家中长女,理应肩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彼时,我十一岁。
家中上有眼盲老母,下有三个幼妹。
好在,我有养家之技能。
擅女红,可卖绣品。
工诗书,可做枪手。
精棋道,可代人对弈。
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勉强能养活一家。
萧颐记挂父亲的授业之恩,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前来周济我们,顺便教我练剑。
也正因为他时不时过来,即便是横行乡里的地痞无赖,也不敢上门欺辱我们一家女眷。
如此少年郎,精通文韬武略,对我百般照顾,时日一长,不禁芳心暗许。
“萧颐,你要娶我吗?”
我定定地看向萧颐,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心中却泛起了阵阵涟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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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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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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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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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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