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辞冷静了一个月,根本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苦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陶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更是因为,她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一开始被逼着对陶融讨好献媚。
还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
“老三看到你就犯怂,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为了增加你们的可能性,只好安排这样的剧情。那时候,老三被封存了现世的记忆,对你态度也就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
“要不是我凭着聪明才智自救,就真的被他刀了!”
陶融靠在硬邦邦的墙壁上,冰冷的墙壁冻得他微微一缩,却凉不透他灼热滚烫的心。
这场梦,是成全他和纪辞的机会,也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封存了他对纪辞的记忆,他还能和纪辞走到一起,也就说明,他是真的非她不可。
结果证明,一切如他所料。
现在,他却后悔了。
后悔在试自己的真心之时,让她受到了伤害。
颜七弦手指微动,抵开折扇,挡住了略显尴尬的脸,“自从老三和我同校,除了语文,我处处被他碾压。写书时,只想着出一口恶气,就把他往死里虐。不小心写过了头,一开始,才让他对你恨到了骨子里。”
纪辞气得一巴掌对着桌子拍下,吓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什么?书是你写的?!”
“你看书,不看作者名吗?”
颜七弦为了证明所言的真实性,还特意拿出手机,调出作者后台。
七弦难弹,确实是颜七弦的笔名。
“你凭着一支笔,就随意决定了别人的生死。刀没架在你脖子上,你才不知道痛!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作者揪进去,替我完成任务!”
颜七弦这种人,就该让读者给他寄刀片。
看着发飙的纪辞,颜七弦吓得抖搂地站起来,“老三,你家公主殿下发飙了,你还不快来救我!”
陶融听到里边的动静,还特意将门关紧,以防声音逃出来,引来其他人前来观望。
“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别给我提他!”
颜七弦不禁心中暗骂:果然,关键时刻,兄弟都靠不住!
“小小学妹,我们有话好好说。你要是气不过,我再给你写一本。这次,咱不做公主,做女帝,让陶融尝尝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滋味。”
纪辞嫌弃地给了颜七弦一个白眼,“你爱写就写,别再拖我们下水。要虐,就让嫂子虐你吧!”
颜七弦连连发出啧啧之声,“我们?这是原谅他了?我要准备份子钱了?”
纪辞飞快地移开心虚的目光,“我才不会原谅他!”
事到如今,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出了事,不想着自己解决,居然还找人替他摆平。
“说来,这事我才是主谋,也没见你真对我生气。说白了,你就是太在意老三,才会对他区别对待。”
纪辞不满地瘪了瘪嘴,“嘁!要不是那场梦,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你觉得,我可能会在意他吗?要不是怕他把我给刀了,我能和他凑一对?”
“你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梦境中,我给你安排了形形色色的美男,就连我这张脸,都贡献进去了。你和老三化干戈为玉帛后,才开启恋爱系统。那么多人,你自个选的老三,可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话说到这个地步,纪辞都找不出话来反驳。
陶融、颜七弦没经过她本人同意,便擅自安排她入梦,确实是不对。
可梦中的桩桩件件,确实都是她主观的选择,没有人强迫她。
颜七弦意味深长地摇着折扇,“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我也该功成身退了。你们剩下的矛盾,就内部消化吧。”
颜七弦用折扇拍了拍青衫长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地向外面走去。
途经陶融身边时,不动声色地比了个‘ok’的手势,“老三,记得,我儿子出生时,记得随份大礼。”
“一定!”
“去吧,她还等着你的解释。”
纪辞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略略坐正了身子,“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已经知道了。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陶融在纪辞面前微微坐定,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郑重其事地开口,“喜帖、婚宴、婚房、婚纱照、婚戒…一个月,虽然有些仓促,但应该都能精心准备好。你要是还有什么要求,这协议书还能改。”
纪辞想等陶融的解释,结果他倒好,直接就奔结婚去了。
这人,怎么三句话不离结婚!
“我有说,要和你结婚吗?”
“梦境之事,我不否认。我知道,你介意我对你的欺瞒。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同样的选择。”
陶融突然单膝跪在纪辞面前,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小小,百年之后,你愿意葬在我旁边吗?”
那支蜻蜓点清莲玉簪,和梦境中的那支一模一样。
纪辞失神地凝视着那支玉簪,过往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纪辞珍视地将玉簪接过,却傲娇地扬着头,“东西我收了,事情,我还得考虑考虑。”
陶融藏在眉宇间的忧愁,在这一瞬间,突然烟消云散,“考虑的时间,会不会很久?”
纪辞单手托着下巴,指尖轻轻地敲在桌面上,“你还不起来,是想跪到我点头为止吗?”
陶融缓缓起身,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撑在纪辞坐着的木椅上,一点点附身而去,“那我现在,是小小的什么人?”
纪辞对上陶融含着浓情的眸子,不禁咽下了口水,“前夫…情人…好像,都不太对。”
“无论什么身份,是不是,都能行使一些特权?”
陶融只是一个眼神,纪辞便察觉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他就要吻上自己时,纪辞轻巧的身子一缩,便像只滑溜的泥鳅一样,从他的怀里逃了出去。
“梦境之事,算是暂时翻篇了。可是,你今日背着我和云知之相亲,你打算怎么向我解释?”
“我可从没说过,我来这里,是为了相亲。”
“那你……”
纪辞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被陶融抵进了墙壁的角落,“那些,不重要了。”
陶融小心地捧起纪辞的脸,精准地吻在纪辞的朱唇上。
这一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切霸道。
等到纪辞几乎不能呼吸时,才转为春波潮涨一般的温柔。
陶融放开纪辞时,仍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小小,现在,应该不是做梦吧?”
纪辞轻轻地抓着陶融的衣服,才堪堪稳住身子,“如果我说,是呢?”
“如果是梦,那就长梦不复醒!”
“傻子!”
陶融牵起纪辞的手,将纪辞的包挎在身上,“快要吃午饭了,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这时候去我家,可能没饭吃。”
陶融不禁失笑,“田螺姑娘呢?”
“田螺姑娘白天要上班,要不然……”纪辞掩唇咳了咳,“要不然,我去你家蹭饭吧。”
“这次去,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见父母了。”
“怎么,你这意思是,觉得我见不得人吗?”
陶融无奈地轻笑,“我还以为,你不想去。”
纪辞捋了捋头发,“去的话,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我爸妈都喜欢喝枸杞黄芪茶,待会,经过药店时,我去买。”
这时,纪辞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纪辞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了河东狮吼般的质问声,“纪辞,说好的帮我相看男方,你人跑去哪里了?!”
纪辞暗戳戳瞄了一眼陶融,“我就在你说的地方,可是,压根没看到他人啊。”xǐυmь.℃òm
“滚犊子去!人家在9号包厢等了两个小时,都没看到你人。我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个医生,模样俊俏,不到三十,就成了科室主任。他现在还在包厢等我,你赶紧给我过去。要是这次的相亲黄了,那300块钱你就别要了!”
啥?
9号包厢?
不是19号包厢吗?
事到如今,纪辞总不能直接告诉云知之,自己跑错了包厢吧。
这样,云知之会笑话死她的。
“知之,我现在……”
纪辞话还没说完,陶融便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小小待会要去我家见家长,相亲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
“陶融,怎么是你?”云知之愣了愣神,立即反应过来,“纪辞,枉我还当你是好闺蜜。结果你倒好,自己跑去找男人,把你闺蜜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
陶融直接挂断电话,云知之滔滔不绝的怒吼声,全都被无情地掐断。
纪辞气得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陶融,你太过分了,居然断我财路!”
陶融摸着纪辞的脑袋顺毛,“乖!她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不吃亏。”
“哼,赚自家人的钱,有什么意思。”
纪辞口中的“自家人”,显然是取悦了陶融。
“那我们一起去会会他?”
9号包厢,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端坐在椅子喝茶。举止投足之间,有种浑然天成的矜贵绅士的感觉。
即便和陶融站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的黯然失色。
纪辞不由得在心底惊叹: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陶融不动声色地挡在纪辞面前,将那个男人挡得严严实实,“姜医生年少有为,医院的小姑娘对你趋之若鹜,怎么也来相亲了?”
纪辞扬着脑袋,对陶融眨了眨眼睛,“你们认识啊?”
“姜医生是我的主治医生。”
纪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陶融好像有肠胃炎,不由紧张地抓住陶融的手臂,“那你现在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姜颂一脸正色,起身向他们走去,“陶先生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若你们不放心,可以过段时间再来复查。”
纪辞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姜医生,你好,我是……”
陶融含笑摸了摸纪辞的脑袋,“姜医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她的朋友云知之是你的相亲对象。今天,云设计师临时有点急事,托我们过来跟你说一声抱歉。这是她的联系方式,你们可以改天约着见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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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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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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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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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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