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景延胜券在握,最能打的陶融也不在,早已将纪辞视作待宰的鱼肉。看向纪辞的目光,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你不过一个落败之人,告诉你也无妨。”纪景延的阴狠狂笑,听着极其尖锐刺耳,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当初中的摄魂,确实是我亲手所下。”
“摄魂无色无味,一击必中。但凡中此毒,必死无疑,还能让人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只可惜,你这条命硬,居然只是被散去了武功。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挡了我的夺权之路。”
纪辞压下心底燃烧的熊熊怒火,继续追问,“二哥所中之毒,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纪绍那小子,看不清局势,居然还异想天开,想要查明你中毒之事。这块绊脚石,我早就看着不顺眼,只可惜,一直没能除掉他!”
纪辞嘴角噙了一抹笑意,起身一步步走向纪景延,“纪景延,你这张虚假的面具戴了这么多年,就这么恨不得摘下来?连一时半会都不愿意再装?”
“这里的人,都以我马首是瞻。你以为,我还有装的必要?”纪景延看着逼近自己的纪辞,哂笑不已,“纪辞,知道我为何从不称呼你为纪缘吗?就是因为,我从来没将你当作家主!”
纪辞距离纪景延仅有一步之遥时,堪堪停住脚步,“纪景延,这个家主之位,我从来就没看上。我要的,只是当年的真相。我原本打算,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便离开纪家。不过,既然你惹怒了我,这家主之位,还真不能落到你的手上。”
“纪辞,你看清楚了,这是弘章纪家,是我的地盘!不是你能呼风唤雨的公主府!”纪景延不耐烦地对纪家子弟摆了摆手,“纪辞忤逆犯上,速速将她拿下,押入慎行堂,永世不得踏出慎行堂半步!”
然而,那些纪家子弟并没有任何反应。
纪景延不悦地皱起眉头,“还愣着干嘛!”
纪辞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将纪景延拿下!”
几个身姿魁梧的纪家子弟,立即冲上文墨坛,一个过肩摔,便将纪景延摔趴在地上。
纪景延头脑一懵,也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地发懵,还是被摔得懵傻。
良久良久,才回过神来。
用力地撑着颤颤悠悠的身子,挣扎着要爬起来,可略略一用力,瘦弱的身躯便重重地跌摔在地上。
最后,只能不甘心地趴在地上,用力地抬着头,瞪着大大的双眼,仰望着站得板正的纪辞,“怎么会这样!他们分明都是我的人!”
“纪景延,纪家家规森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重利在规矩面前,一文不值。光是我的身份摆在这里,他们便会对我唯命是从。这一点,要我来提醒你?”
纪景延发丝凌乱地垂落下来,胜券在握的傲然神态,瞬间变得颓然落寞,但还是一遍遍地摇着头,“不可能的,我筹谋多年,纪家上下都是我的人。对,这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纪辞拍了拍手掌,在场的纪家子弟,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尽头处,陶融、药老手上各牵着一条粗麻绳走来,麻绳上拴着一双双负隅顽抗的手。
绳子上绑着的,略略看上去,起码有二十多个人头。
“纪景延,这些应该都是你的人吧。”
纪景延看着绳子上绑着的亲信,震惊不已,“不可能,这些人都藏得那么深,你怎么可能会发现!”
药老蹲在纪景延的面前,缓缓地摘下自己的面具,“纪景延,多年不见,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纪景延瞳孔缩了缩,等反应过来后,愤怒地挥着手去抓药老,“你这个老东西,当初,我不是给了你十万两封口费!你居然敢联合纪辞对付我!”
“你承诺的是,大事一成,便让我的名字重回纪家牒谱!结果呢,只给我十万两了事!”
药老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纪老太公盯着药老沟壑纵横的面容,仔仔细细地辨认,半晌,才不确信地开口,“临檀?”
药老只是看了一眼纪老太公,便羞愧地埋下头,“二哥,是我。”
纪老太公眼角溢出一行行浊泪,摇摇晃晃地走向药老,激动地抱住药老,“临檀,父亲当初将你逐出纪家后,便一直追悔莫及。这些年来,纪家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你过得可还好?”wWW.ΧìǔΜЬ.CǒΜ
纪老太公的身躯瘦弱不堪,药老却觉得,他的肩膀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暖,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二哥,我为了重回纪家,联合纪景延铸下了弥天大祸。缘缘中毒、绍儿中毒,我都是最大的帮凶。我已无颜要求死后入纪家宗庙,能在临死之前见兄弟一面,也心满意足了。”
纪老太公含泪将药老从怀里推开,“临檀,你怎可……”
纪景延冷笑不已,“父亲还真是会惺惺作态。父亲把持家主之权多年,在我十二岁之时,便让我率领纪家上下,祭拜宗祠。那一呼百应的尊荣,放谁身上不会动心?不会飘得忘乎所以?”
纪老太公举起手就要扇纪景延一个耳光。
巴掌在即将触碰到纪景延时,又含痛撤回手,对着自己连扇了几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用的力道,竟然让他嘴角沁出了血丝。
“逆子!为父几次三番告诫你,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竟然还是生了这非分之想!”
纪景延拳头不断地捶打着地面,不多时,右拳的皮肉便被擦破,依稀可见里边的骨头,“凭什么纪辞生来就能拥有,而我筹谋多年却落得满盘皆输!”
纪辞惋惜地摇了摇头,“筹谋争取,力争上游,本没有错。错就错在,你不该轻贱人命,枉顾他人生死。这样的人,如何做纪家表率!”
纪景延再开口时,已是理不直,气也不壮,“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纪老太公咬了咬牙,压下眼底的失望和沉痛,跪在纪辞面前,“纪家不肖子孙纪景延残害同族,罪不容诛!不配参加集萃试,这场比试,缘缘不战而胜。即刻起,缘缘便是纪家第三十七代家主!”
纪老太公下跪,其他人也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家主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洪亮的声音,震得纪辞耳膜阵阵发疼。
纪老太公没给纪辞反应的时间,又对她重重地磕头,“家主,纪景延、纪临檀罪大恶极,当严惩不贷。然,我为父为兄,未尽教导之责,才致使他们铸下大错。他们二人之罪,我愿一人担下。”
纪辞侧着身子,避开纪老太公这一跪,弓着身子要扶着他站起,“堂叔祖父,快快请起!您是长辈,如此大礼,实在是折煞我了。”
药老也跪在纪辞面前,“家主,我深知罪孽深重,不求你网开一面。只求,家主看在我今日的功劳,在我死后,能在牒谱上,重新记下我的名字。”
纪景延看到佝偻着身子的纪老太公,紧咬着唇,一颗心无比难受,似乎被人反复地挤压揉搓一般。
陶融握住纪辞的手,微微用力地捏了捏,“去吧,大家都等着你。”
纪辞走到文墨坛的最中心,环视着周围的纪家子弟,“今日,我忝居纪家家主之位。纪景延勾结纪临檀,残害同族,罪孽深重。念在纪临檀及时悔过,功过相抵,便免除死罪,余生留在纪家宗庙抄经祈福、救治纪家子孙。终老之时,名字重回族谱。”
药老的浑浊的双眼,霎时便亮了起来,“家主宽厚!”
纪辞定定地凝视着丧气的纪景延,许久后,才轻叹地将他扶起来,“纪景延,你铸下大错不假,你一力撑起纪家八年也是真。你虽一时走上歧途,却的的确确是纪家最合适的家主人选。”
纪景延身上伤得不轻,站起来时,全身都痛得发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罪孽深重,一死了之太便宜你了。所以,我要让你当纪家家主,用余生来偿还自己的罪孽。”
本该欣喜若狂的纪老太公,却毫不犹豫地拒绝,“景延身负重罪,家主之位即便是空悬,也绝不能让他继任!”
“堂叔祖父,既然你尊我为家主,我说的话,便是命令。即日起,家主之位由纪景延担任,纪绍从旁辅佐,二人平起平坐。”
纪景延怔怔失神地望着纪辞,“你……为何要如此?”
他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却是她不屑一顾的。
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纪景延便觉得可笑至极。
“我早已说过,家主之位,从来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纪缘想要的。”
纪辞深吸一口气,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后,才继续开口,“今日,我便会离开纪家,再也不会回来。纪景延,你下毒之事,我不愿再过多追究。对你唯一的要求便是,为纪缘立一个灵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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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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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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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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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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