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时辰差不多了,我也就不拖延时间了,理了理宽大的广袖,我朝身后捧印的花藜使了个眼神,花藜立马会意,跟上我的步伐,陪我缓缓进入了祭司阁——
“帝女殿下到——”传话太监扬拂尘一声高喊,成功吸引来了阁内所有女祭司的惊讶目光。
化霖亦是被这声通传给惊得蓦然转身,见我携了一群宫女浩浩荡荡的进门而来,不由嫌弃的敛紧眉头:“你来做什么!”
我带人进阁,走到她诧异的目光前时,刻意顿了一步……慵懒抬眸,睨了她一眼。
续从她身边绕过,径直走到阁内主位上拂袖扬衣端坐了下来。
冷霜大祭司是个识眼色的老狐狸,我今日特意姗姗来迟,她怕是早就猜到了新任祭司长继任大典一事会有变故……毕竟,身为一国帝女,祭司阁之主,我也是绝不会纵容一个德行不正、草菅人命的女人,做这皇宫重地,祭司阁之首位的。只要我肯出面阻止化霖继任祭司长,那就没人能撼动得了她冷霜大祭司的地位,这也许正是头些日子里她特意在街上演那一出好戏给我看的真正缘由。
戏是演的不错,也正好给了我推迟祭司长继任大典的正当理由。只是可怜了那蓝衣姑娘,被负心汉伤了心,还丢了腹中孩儿,末了还要被人假仁假义的诓骗利用……她以为冷霜是真的想为她做主么?冷霜只是想利用她,告诉我,祭司阁在她手下掌管尚可控制,他日若真叫化霖掌了权,做了主,那祭司阁便会成为毫无人性的黑暗之地,届时草菅人命之事,定会屡屡发生。她是在向我证明,祭司长这个位置,她来坐,会比化霖来坐,更好些……
原本早前在街头的那场好戏看罢,我是对化霖多有不满,但却不曾动过阻止她继任祭司长的心思。说到底,她也是天定的祭司阁下任祭司长,老天既然选中了她,必然会有老天的道理与用处,我没必要为了一己私欲而强行逆天而行,顺应天命,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可直到莲蒂被疯狗撕咬,又中了化骨水之毒,几天几夜的用针封脉,用冰块降温,差些熬瞎了上官太医那双老眼,才将她从鬼门关中硬扯出来,直到确定要杀莲蒂的人,就是莲蒂母亲,直到看见莲蒂身上的那一抹祭司长印记……我才动了不能让化霖做祭司长的念头。
祭司阁乃是大禹皇家福地,祭司长更是天神留在人间的神使,如若弄错了祭司长,乱了大禹国的气运,这可是事关江山安稳的要紧事……为了大禹国的万千百姓、黎民苍生,我必须得将此事弄清楚了再下决断。在此之前,化霖是万不能完成继任大典的。
冷霜大祭司一手拄着权杖,一臂挎着拂尘,不慌不急的率先向我弯腰行礼:“小臣等,见过圣女。”
“祭司阁五大长老,见过圣女。”
“臣等,拜见圣女。”
一道道婀娜倩影于阁内屈膝行着仙气的祭司礼,个个垂首望地,不敢轻易言语昂头乱动。
满阁姑娘们都在卑躬屈膝着,放眼望去,也便唯有化霖,鹤立鸡群,硬着脖子昂着脑袋,目中憎恶且不怀好意的凝望直视着我。
怔了少时,化霖反应的极快,随即着急开口质问:“你是圣女?我祭司阁还有圣女?什么时候的事?”
冷霜大祭司斜眼觑她,有意不回答。
几名长老亦是面面相觑,悄然用眼神彼此交流了一阵。
末了,还是三长老那个老好人悠悠开口,为她解惑:“祭司阁阁史第三篇,第一章,第一页曾有记载,祭司阁由祭司长掌权,而祭司长则直接听命于帝女,在皇家有帝女的情况下,需奉帝女为圣女,圣女乃是真正的祭司阁之主。由于大禹皇家往上数三四代,都没有真正的帝女临世了,故而圣女二字,于我辈祭司们,倍加陌生,这近百年来,祭司阁都是由帝王亲自掌控,直接听命于帝王。
然帝王平日里既要处理前朝之事,又要关心后宫近况,事务繁杂多时兼顾不过来,是以五六十年前,先头的陛下便已然将祭司阁大权交给了祭司长独自掌管,阁内之事,无需事事请教陛下,可自行解决,若有关乎社稷之事,再由祭司长亲自向陛下禀报,然这种特权,只持续到下一任帝女降生。
凉娍殿下幼时在外修行,故暂时未曾兼顾祭司阁,做祭司阁的圣女,掌祭司阁凡事。但多年前先帝将殿下迎回皇宫以后,殿下便是名副其实的大禹国帝女,祭司阁圣女了。在你未曾回京之前,圣女便已开始掌管祭司阁大小事了,我祭司阁,也已重归圣女统领了。”
听罢三长老的解释后,化霖的整张脸都煞白了。仍不愿相信的拧眉摇头:“不!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可能是祭司阁之主!什么圣女,什么祭司阁之主,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假的,一定是假的!一定是你们为了阻止我继任大祭司,伙同她编造的谎言!”
美艳的五长老却也不惯着她,挑眉讽刺道:“从未听说过?白纸黑字写的封存的,岂能有假?!分明是你自己,自幼便仗着是天定的未来祭司长,丞相家的三小姐,不服阁中长老管教,不肯学阁中史书,而你师父又心疼你,便特允你不看便不看罢,且当时帝女殿下并未还朝,宫中确无圣女,你向来自诩为宫中最尊贵的女子,连郡主公主都不放在眼中,所以才不知晓这些阁中规矩!
本长老便不信,你归来之后一点儿消息也不曾得到过,你早该猜到这些的,你早该知道如今是帝女统领我们祭司阁的,可你至今还在异想天开,妄图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些,化霖,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些!”
“你!”化霖哽了哽,欲言又止。
我头疼的扶额,突然很想知道,化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引得这祭司阁上下都看她不顺眼……
“呵,即便如此,她来了,又如何?吾乃下任大祭司,吾乃是天定的大祭司。她若阻止,便是违抗天命!”似是接受了祭司阁日后要受我掌控的现实,她开始将希望寄托于天命之上了。
冷霜大祭司趁机则问道:“圣女驾临,吉时已到,请问圣女,可否开始继任大典?”
总算是入了正题,我将手从眉心处拿了下来,坐直了身子,端正姿态道:“本宫此次来,便是要通知诸位一件事。本宫夜观天象,见南方繁星光泽晦暗,大不如前。而南方所指之处,正是位于皇宫南边的祭司阁。此乃不祥之兆,最近几个月,祭司阁不宜举行大仪式,免得乱了我大禹国的气运。今日化霖祭司的继任大典暂时取消,至于再定于何日,本宫来日寻机会与祭司长及长老们另商榷。这段时日,祭司阁仍由冷霜大祭司长掌管!”
冷霜祭司长听见自个儿的目的得逞了,眉梢眼角皆是染着难以压抑的欣喜,佯作平平静静,面不改色的低头领命:“是,小臣等,谨遵圣女圣谕。”
余下的长老及祭司们亦齐齐俯身接着拜:“谨遵圣女圣谕……”
“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不允许我继任祭司长!”化霖接受不了的疯癫抬手指向我,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我继任祭司长,乃是天意,天意!陛下都已应允了,你凭什么不许!你算个什么东西!”
“大胆!”花藜很给我长脸的捧印上前一步,板着脸训斥道:“你敢辱骂帝女殿下,来啊!掌嘴!”
我春帝宫的宫女向来腰杆子硬,底气足,即便打祭司阁的女祭司,也毫不留情怯懦。
应声而去的一名有些功夫的宫女不等化霖再嚣张开口,便左右开弓啪啪两巴掌扇的化霖头一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你敢打我!”化霖捂着被打肿的脸,怔怔回首,满眼的不可思议……
花藜冷哼一声,对上化霖怨恨的眼神,字字铿锵道:“要不是看在你乃祭司阁下任祭司长的份上,你胆敢对帝女殿下不敬,本官定让人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了!”
一番话激的化霖更加面红耳赤了,化霖怒视着我与花藜,喊哑了嗓子:“你一个小小女官,有什么资格同本祭司这样说话!本祭司杀了你!”抬掌便蓄起灵力朝花藜这边劈了过来——
“圣女!”三长老着急要来挡,只不过我未等她后知后觉的出手解围,便一袖子灵力劈落了化霖挥向这边的灵术……
两股灵力相撞,迸发着道道刺目光泽,终究是我的紫光撞散了她的银光,将她逼得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四五步——
没给她缓和的机会,我抖了抖广袖潇洒站起身,抬掌蓄积灵力,顿时一道紫光罩在了她的身上,掌力蓦然往下一摁,她那纤瘦的窈窕身姿便被我粗鲁的给当堂压跪了下去。
双膝咚的一声撞地,她不甘心向我屈膝,却只能负隅顽抗的在我掌心法力施压下不死心挣扎,又挣扎不开……
“放开我,放开我!”她使出浑身解数,用尽浑身法力也没能从我的手下重获自由。
我留下一道灵力在她身上束缚她,淡然收回了自己运灵力的那只右手,轻描淡写的瞧着她道:“本宫凭什么不许?凭本宫的法力比你高深。凭本宫是祭司阁圣女。凭本宫,是大禹国帝女殿下!凭这个东西,如今还在本宫的手中!”
我扬袖扯去了花藜手中捧着的那方印玺上兜盖着的红布——
红布被我用力丢到了台阶下,而红布下,那枚金光灿灿,鸾凤齐飞,莲花次第绽放的打印也终于时隔百年,再次见了天光。
化霖瞧着花藜手里头的东西,瞧的不禁呆了。
五长老则寻到了机会,再次出言奚落化霖:“师侄应该知道,这方印玺代表着什么吧!这就是凤落莲花大印,乃是我祭司阁,最为尊贵、最有权威的一方印,只有在祭司阁下达最高指令时,方会用得上这枚凤落莲花印。此凤落莲花印已经被封存百年之久了,如今才辗转回到圣女的手中。
此印十年难见一次,连我们的师祖,也只是在她的师尊继任祭司长大典上,见过此印。皇室久无帝女后,这印便交由内宫封了起来,这印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加盖祭司长任职之书。祭司长继任之时,任职书上要有前任祭司长之印,长老之印,祭司阁大印,最后一个起决定性作用的大印,便是这一枚。
祭司长任职书上,少了旁的哪枚印,都没有多大妨碍,唯有这枚,不可或缺。没有这枚印,你就永远也不是真正的祭司长。因着此印特殊,加之前几代祭司长继任时,都无掌管此印的圣女在,因此,连你师父师祖的任职书上都盖得只是先帝与太皇帝的印玺,眼下帝女回来了,祭司阁有了圣女,你的任职书上,是必要加盖此印方能生效的,不然,你就算是盖了皇帝之印,也不能成为所有人承认的祭司长!”m.χIùmЬ.CǒM
“凤落莲花……”化霖傻盯着那枚大印,脸色苍白,起先的嚣张气焰顿时消散了大半……
久不做声的冷霜祭司长这会子终于开了尊口:“自古以来,皇家规矩,帝王主外,王后主内,帝女,主祭司阁。祭司阁只能听从帝女吩咐,祭司长继位,亦要征求帝女同意,帝女有权,延迟祭司长继任事宜。化霖,此事,你如今急不得。就算你去寻陛下主持公道,也是于事无补。”
“不、不能这样的。”化霖跪在地上六神无主:“我回来就是为了继任祭司长,我该是祭司长的,我该是祭司长!没有人能阻拦,没有!”
我瞧着化霖那枉费心机,失算颓废的模样,厌恶的拧拧眉头道:“此事便是如此决定了,今日大典取消,各位,都好好冷静点吧!”
“是!”祭司长与长老祭司们站在原地乖乖顺从,不敢反抗,唯有那化霖,这会子还委屈的咬着唇,眼眶子里盈满了痛恨的泪水……
话已带到,该说的也都说完了,该看的,也都看完了。我这方领着花藜及一众侍女又声势浩荡的离开了祭司阁——
御花园。
花藜将手中的宝印交给了身后小宫女捧着,心情大好的拍拍手,解气道:“化霖这辈子肯定做梦都想不到,如今祭司阁是改由殿下你掌管了,她这么想做祭司长,今天的一场美梦泡汤一定气都气死了。瞧她方才那个有苦说不出的模样,真是太让人心情舒畅了!”
我款了款袖子,回眸扫了她一眼,从容道:“她是否能做祭司长,是不是祭司长的事情还要详查。如若查明她确然就是天定的祭司长,可主掌祭司阁,她继任之事,我还是不可多加阻拦的……如若查明她不是,本宫就得另想法子,将她支出皇宫。”
“殿下这样做,是在保全莲蒂小姐……”
“莲蒂是本宫的好朋友,本宫是不会强人所难,眼睁睁的看着她坠入深渊的。”
小花藜嘟嘴:“殿下对莲蒂小姐可真好。”
我听出了这丫头话中的醋意,负手好笑道:“本宫对她好,难道本宫就不对你好了吗?她是本宫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本宫最好的妹妹,你们俩啊,都是本宫生命中最宝贵的礼物。无论是你们俩谁有难,本宫都会不计代价的出手相助。”
小花藜闻言这才心里舒服了,咧嘴冲我甜甜一笑:“奴婢就晓得,殿下对奴婢最好了!”
瞟了眼小孩子心性的花藜,我无奈抿唇笑笑:“对了,昨晚是谁将本宫送回春帝宫的?本宫怎么感觉,好像不是皇兄的人送我回来的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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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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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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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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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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