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里没什么交通工具可代步,就只有靠着双腿一步一步走到镇上了。折幺镇本就不大,所以就算徒步走过去,也花费不到一个小时。
因为临近中元节的关系,家家户户门口都竖着五颜六色像灯笼一样的鬼灯,门口挂满了金元宝白纸钱,瞧的人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顶着满背的阴寒从镇上买了东西回去,到村口的时候,却撞见了人穿白袍子扬纸钱请神——
请神,是我家乡的一种习俗。老人们说,每年临近中元这折幺镇都不太平,有的人被水鬼勾下去替死,有的人则会撞见邪煞,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而请神仪式就是给那些撞见邪煞的人办的,意为祭神明护佑,驱走撞煞人身上的邪煞。
请神大致的流程和人出殡相似,只不过抬的是个半人高的纸牌位,牌位上写了某某神的名号。
前头一人引路,捧着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后面跟着两队穿白衣的家属,抬着牌位,拖着撞煞的人。
垫底的两个年轻男人则负责一路洒纸钱,每到一处池塘前,都会蹲下身点上两把阴阳钱,意为借道。Χiυmъ.cοΜ
至于他们的目的地,则是本地的阎王庙,听说那阎王庙很是灵验,只要撞煞的人请神往阎王庙走上两圈,缠在身上的小鬼就会被吓得立马消失。
原本这在折幺镇是很常见的事情,可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那个撞煞的女人身后跟了个红衣披发的二十出头女子……
“鬼、鬼啊……”我哑着嗓子不敢乱叫,一颗小心脏砰砰砰乱跳。
攥紧手中的方便袋子,勉强保持镇定的低头,不再看她。
经验告诉我,这时候决不能暴露自己能看见她的事实!
满身冷汗的硬着头皮,与她擦肩而过时,刻意别过头不看她。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我感觉自己要麻了,失魂落魄的直奔回自己的家。
回到家,我赶紧把大门拴住,合十双手对着大门念叨了几句:“门神救我门神救我!”
把东西扔到厨房里,又赶忙去拜灶神,“灶神佑我,灶神佑我!”
昂头,突然发现灶台墙上的灶神画没了……
我有些绝望。
真是神到用时方恨少啊!
算了,还是先做饭填饱肚子吧!
拿出面条与油盐酱醋,再加上两根小白菜,铁锅清洗一遍,加水,架火,完美!
一把荒草塞进锅洞里,我起身打算下面条,突然一张白色纸钱从我的黄裙子上飘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又激起了我满身的鸡皮疙瘩。
“呸,晦气!”纸钱填进火海里,给它来个灰飞烟灭!
一通折腾后,终于填饱了肚子。
天已经黑了,好歹小山村也算是通了电,有了信号,躺在床上还能和亲朋好友报个平安。
叮咚——
是同事唐门一朵花发来了语音消息:“小白,你要是再不找我,我们就要疯了。
你出事的那个新闻我们都看见了,这几天我们打你电话也打不通,真是急都急死了!
还好昨天最新新闻更新了,说是一位姓沈的女士死里逃生幸存了下来,我们这才安心了一丢丢。”
我靠在木床上暗暗开心,打下一行字:“一切都好,命大,勿念。太晚了,明天聊,晚安。”
半分钟后,一朵花又发来消息:“晚安晚安,多休息,木木哒。”
放下手机,我捞过枕头,蒙上被子打算好好睡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被前几天的离奇经历给吓到了,我一闭上眼就开始做噩梦。
梦里好像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罩在我头顶乱飞,像是身处寒冬腊月,身子越来越冷……
冷到我有些受不了的时候,突然一只冰凉的大手贴上了我的脸,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笨!走夜路都不敢回头的么?自己把脏东西带回来了还全然不知,要不是看在你对本帝有恩的份上,本帝才懒得搭理你。”
那寒意还要贴近,他却赫然大吼:“滚!”
寒意一瞬褪散,消失殆尽。
——
说来也奇怪,自从回到老宅以后,我就夜夜睡得不太安稳。
不是感觉冷,就是感觉到脖子像是被谁勒住了一样,窒息感直冲头颅。
七月十四,村里已经在张罗着搭戏台子唱鬼戏了,村头那片临近池塘的空地上摆满了桌椅,戏台子搭的虽然简陋,却是用黑白两色的布条子装饰的。
彩灯上写着大戏酬神四个遒劲有力的毛笔字,河岸边彩纸折成的佛莲花依次在岸头铺开。
有几户人家已经跪在岸边焚起了白色老冥纸,口中念念叨叨,不知所云。
“哎呦那老张家!看好你的孩子,中元不近水!年年和你们千叮咛万嘱咐,你们年年都记不住!赶明你家那小子被水鬼拖下去淹了,你后悔都来不及呢!”
村里向来爱管闲事的萧大妈风风火火的赶到了戏台子这边来,呵斥了几个偷偷在水边嬉戏的孩子,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小白啊!刚从省城回来,家里都收拾好了吧!明天就是中元了,给你爸妈的东西,都买好了没?
大娘晓得你一个小妮子在家也怪不容易,很多事情上都还没经验,有些手足无措,所以你要是有什么地方能用着大娘的,尽管开口!”
我指了指身后的一沓子金元宝,“谢谢大娘,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把这金元宝烧了,我明晚上再来放河灯。”
大娘探头往我身后瞥:“呦,准备的倒是挺齐全,不过也对,你家以前就是开棺材铺的,这种事情上当然比咱们这些普通人要清楚。
得!你先忙着,大娘我再去看看别人那里都折腾好了没,你啊,早忙完早回家,今晚过了子夜,地府里的东西就该爬上来了,到时候又不知要祸害到谁家呢!”
我重重点头,朝她道:“好,大娘你也小心,注意安全啊!”
大娘摇着芭蕉扇子骂骂咧咧的走了:“这王八蛋老高,我都和他说了多少遍了。
要趁着今夜把米饭送来,给他家孩子送祟,现在没不见影子,准是打牌打迷了!”
听着大娘越来越远去的抱怨声,我耸耸肩,蹲下身掏出打火机,把金元宝给点着了。
“爸妈,我又来给你们送钱了!你们在那边过的还好吗,上次你托梦给我说纸钱在你那边不值钱,买不了多少东西,这回我把纸钱全部换成金元宝了。
您们看看还够用吗,不够用再给我说,我给你们烧。爸啊,我又回来了,回家了。路上还差点死了,幸亏命大没死成,只是把脑袋撞破皮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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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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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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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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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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