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枝倒是听过不少,关于毓宁县主的传说,这位县主多年未有生育,夫婿想要纳妾,却被她狠狠揍了一顿,随即一张和离书甩到了男人脸上,至此搬回了娘家。
这些年,也没有再嫁的消息,就一个人单着。
若是说毓宁县主敢打男人,那倒确实是有先例的,不过这打的人是天佑将军,就不敢说,他们是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就这样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竟然能够在一起,这是她怎么都不敢相信的事。
凌枝与墨先生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出了密室,只是回去的路上,她依旧不能释然,又转向墨先生,问道:“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人给掳来的?”
“这……的确不知。”
墨先生也是一脸不解,眸中微光闪烁,试探着问道:“怎么,你认识那女子?”
“……那是我表姐。”
凌枝纠结了半晌,才如实以告,“只是她应该在丹阳才对,却不知道怎么出现在这里……”
话到这里,凌枝咬了咬唇,道:“明日,还请先生拖住天佑将军,我想去见见我表姐。”
不怎知的,凌枝觉得,或许收服天佑将军的关键,就在毓宁县主身上,所以她想见一见这位表姐,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毓宁县主是被强迫的,她自然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你这亲戚倒是到处都有,表哥表姐的尤其多。”
墨先生突然来了那么一句,凌枝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微微怔了怔,便见墨先生已然转身,回了他的两层小楼。
第二日一早,廖宇强的怒吼声响彻了整个殿宇。
凌枝打了个哈欠,起身穿衣,莫小七也不怎么会梳妆打扮,但还是像模像样地拿着梳子给她通着头发,还一边将今日一早的见闻说给她听:“廖三爷发疯,大清早就在抽人鞭子。”
凌枝正在带面纱,闻言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挑了一对珍珠耳坠带上。
遇到这样的事情,廖宇强是该发疯,任哪个男人一大早醒来,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如平日一般一柱擎天,甚至往后再也不行,恐怕也是气得跺脚吧。
“墨先生呢?”
凌枝看了看自己镜中的妆扮,还是满意的,就是这发髻俩人都不怎么会梳,被她用一根发带松松系着。
“一早就和将军出去了,说是去狩猎。”
莫小七这样一说,凌枝顿时眼睛一亮,看来昨儿个墨先生是听进了她的话。
趁着天佑将军不在自己的殿里,她自然能去和毓宁县主见面。
果然这主人不在的时候,殿外的守卫更加松懈,凌枝轻易地就进了密室,沿着昨日行进的轨迹,找到了那间石室。
密室里不透光,所以虽然是白天,但这里依旧亮着灯。
凌枝小心翼翼地进了石室里,隐约能够瞧见纱帐垂落的拔步床里,有一个侧卧的身影,她靠近后撩起了纱帐,不无意外地看到了一副美人春睡图。
毓宁县主穿着松散的亵衣,从肩膀那里滑落了一片,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脖颈上还有红紫相交的印迹。
凌枝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脸红,却还是清了清嗓子,唤了一声,“表姐。”
“嗯……”
毓宁县主犹在梦中一般,她侧过身来,睁开眼看见凌枝,又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闭上,喃喃道:“我是在做梦吧,长宁怎么会到这里?”
“表姐,真是我。”
凌枝顺势坐在床榻边上,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摇了摇。
她已经取下了面巾,脸上也没整那碍事的胎记,以本来的面目面对毓宁县主。
“长宁,真是你?”
毓宁县主猛地睁开了眼,眸中光芒瞬间聚焦,她坐了起来,看看周围的环境,再看看眼前的凌枝,惊讶道:“怎么,你也被那死鬼给捉来了?”
说罢又狠狠地咬牙,美目中喷涌着怒火,紧揪着床被道:“臭男人,还说只有我一个,只爱我一个,转眼又想勾搭你?!”
“我和他没关系。”
凌枝赶忙解释,又听得有些糊涂,“表姐,你知道他是谁吗?”
“起初是不知道的。”
毓宁县主看了凌枝一眼,眸中神色却有些纠结,“不过他把我关到这行宫里来后,我就知道他是那个造反的天佑将军。”
说罢,她还看了凌枝一眼,咬唇道:“你呢?”
“我是混进来的。”
凌枝拉住了毓宁县主的手,“既然表姐是被他掳来的,趁他不在,跟我走。”
“等等……我不能走。”
毓宁县主抹开了凌枝的手,见她一脸惊讶与错愕,才又叹气道:“既然你知道我在这里……那定是晓得我与他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还能走哪儿去?”
“表姐是洒脱之人,我知你不会介意这些。”
凌枝还想劝说,可看毓宁县主仍然是一脸纠结的模样,她顿时明白过来,不由满脸震惊,“表姐,你不是真喜欢上他了吧?”
依凌枝的眼光,天佑将军又土又普通,反正绝对不是她能看得上眼的男人。
毓宁县主的眼光也不差啊,京城的世家公子轮着让她选,都没有合心意的,怎么天佑将军偏偏就入了她的眼?
“那……他对我好……我原本也是不从的,可他就任打任骂,除了把我关起来这一点,倒是什么都顺着我。”
毓宁县主也有些词穷了,倒不似她从前的伶牙俐齿,她又握住凌枝的手道:“表妹,我知你与靖王出京,就是为了平定这流民之乱,如今你们不会是来捉他的吧?”
凌枝定定地看向毓宁县主,见她眸中的担忧不似作假,她顿时觉得更头痛了。
堂堂县主,竟然与流民匪首互生情愫,毓宁县主当真是在给她演一出戏本子不成?ωωω.χΙυΜЬ.Cǒm
俩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凌枝才总算弄清楚前因后果。
毓宁县主在去丹阳的途中,在一处茶肆落脚的时候,她与自己的随从和亲卫,被突然出现的流民给冲散了,她当时还被人趁乱给打晕了,再次醒来后已经被人绑了手脚,听那些绑她的人说,要将她给卖了。
毓宁县主自然吓得不轻,就算原本的她有些张扬跋扈,可也是金尊玉贵,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
可毓宁县主还算镇定,也不哭不闹,适当地示弱,表现得极为乖巧听话,然后趁机会就出逃求助,在那个出逃之夜,好巧不巧就撞到了天佑将军。
这自然就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毓宁县主回过味来后,又发现这里距离麓山行宫不远,便请天佑将军将她送到行宫后,自然会有人来接她。
却不想这人贼子野心,到了行宫后就暴露了本性,直接将这里给占为己有,还将她囚禁在密室中。
毓宁县主也不知道,天佑将军对外是怎么说的,总之她县主的身份,她是对他表明了的,当初既是一个威慑,也是报恩的一种保证。
毕竟她一个女人不多留个心眼,在这些男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还不得被人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可毓宁县主哪里知道,救她的人就是流民的匪首?
“你也知道,我这些年再没遇到一个可心的人。”
毓宁县主拉着凌枝的手,长长叹了口气,“也不是说不想嫁,就是没有看得上眼的,廖宇宁这个人吧,没什么优点,长得也就那样,既不会四书五经,也不会琴棋书画,但他对我好,是那种真心实意,脚踏实地的好,没有趋炎附势,也没有花言巧语,和他在一起我很安心,这种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凌枝静静听着毓宁县主说完,见她眼眶红红的,才犹豫道:“表姐,你若真的喜欢他,劝他投降可好?”
“投降了他焉还有命?”
毓宁县主紧紧攥住了凌枝的衣袖,眸色郑重,“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他是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的,就像当初的顾贵妃一家……”
毓宁县主想到这事就觉得心悸,听说顾家的男人都死绝了,说是在流放的途中遇到了马贼,但焉知道不是皇帝给安排的?
对自己枕边人都能痛下杀手,毓宁县主对皇帝真没什么信心。
“长宁,你放过我们,就算不做这县主,今后与他做一对普通夫妻,我也是愿意的。”
毓宁县主紧紧拉着凌枝,她自然看出了毓宁县主眼中的乞求和希冀。
只是凌枝现在脑中有些乱,只能安抚道:“这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话音一顿,她又看向毓宁县主,道:“表姐,若只有你是这般想法,廖宇宁他并不愿意放弃眼前的富贵权势呢?”
毓宁县主沉默半晌,才咬唇道:“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试他一试,若果真如此……我便也不再留恋,随你一同离去。”
毓宁县主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凌枝只愿她心口如一,便点头道:“好,三日后,我再来看望表姐,希望那个时候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墨先生与天佑将军半下午才回来,还别说,真让俩人猎到不少山货,有野鸡、狍子还有野兔。
在江西江北两岸食物都匮乏之际,他们还能从山林里猎到野味,也是极不容易了。
晚些时候,墨先生亲生烤了些鸡肉送到凌枝的住处,还带了一坛新开的梨花白。
“这酒也不醉人,你少喝些就是。”
墨先生用小刀将鸡肉剔骨,盛到凌枝跟前,“你试试,这次味道放得足。”
“好。”
凌枝点了点头,尝了块鸡肉,外皮酥脆,肉质鲜嫩,果真很好吃。
“今日谈得如何?”
墨先生与凌枝随意聊着,她想了想才道:“先生,若是有办法,可否让廖宇宁强死脱生?”
“什么?”
墨先生挑了挑眉,手中银刀放下,又慢条斯理地用白色的布巾,擦拭着手掌的油渍,“这么说你那位表姐,还真想和他双宿双栖?”
他凤眼深深望来,仿佛饱含着某种暗示。
凌枝撇过了头,轻咳一声,“……许是吧。”
她能够看得出来,毓宁县主不像是玩笑,如今也只能希望天佑将军,不会辜负她一片深情。
“你表姐这般想,不代表他也是这般。”
墨先生摇了摇头,见凌枝似乎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又举杯与她轻碰,凤眼闪着微光,“喝了这杯酒,我帮你想办法。”
凌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杯中的酒水微微泛黄,面上还浮着浅白色的花瓣,一股清甜的酒香吸入鼻端,她忍不住轻抿了一口。
还真有些好喝,点点清甜,点点甘冽,像是一杯清泉包裹着冰雪,送入了喉咙里,连呼吸都带着酒意的清凉。
“今儿个听说三郎那里出了事,召了好几个大夫过去,怎的没唤你?”
墨先生饮下一杯酒后,眉眼微抬。
“许是有些隐疾,不方便让外人知晓吧。”
凌枝的回答模棱两可,她才不想去给廖宇强看诊,而且这样的病症,只怕是个男人都不想让女大夫知晓。
廖宇强是活该。
墨先生凤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也没再多说什么。
俩人一边吃着烤鸡,一边喝着小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坛酒都被俩人喝了个见底。
“不能再喝了。”
凌枝摆摆手,此刻她面颊生红,眼中仿佛氤氲着雾气,泛着迷离的水光。
“这里……”
墨先生突然伸手过来,薄纱被他轻轻撩起一角,那指间仿佛不经意触碰到了凌枝的唇瓣,她瞬间惊醒过来,连酒意都去了大半,一双杏眼圆瞪,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墨先生的指尖在她唇瓣轻柔抚过,凤眼中流转着醉意的微光,“刚才喝酒的时候……沾了花瓣。”
说罢,他指尖翻转,凌枝才赫然发现,他修长的手指上果真夹着一片花瓣,那花瓣似乎还带着酒香,与她身体上特有的馨香。
墨先生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就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将这片花瓣给送进了自己嘴里,轻轻咀嚼了两下,“……味道不错。”
凌枝只觉得“轰”的一声,脑中似有烟花炸响。
她猛地站了起来,嗓音干涩,眼神中还有几分慌乱,“我……我要回去了。”
说罢便提着裙摆,逃也似地往外跑。
可没跑处多远,她回头一望,不对,这里是她住的地方,她要跑去哪里?
凌枝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不是酒喝多了,自己都变得不清醒了?
抬眼望去,墨先生正斜靠在门框边上,银亮的月光在他身后洒下一片清辉,他的面容藏在阴影里有些模糊,但一双凤眼中却含着戏谑的光芒看向她。
凌枝咬了咬唇,此刻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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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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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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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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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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