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病人是受了伤吗?”
凌枝的目光只往床榻上扫了一眼,便已经确认受伤的正是那晚的青年,此刻他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姑娘既然揭了榜,那定是医术精通,你一看便知。”
墨先生挥退了屋里的侍女,就这样负手在后,眸色浅淡,却又饶有兴味地看向凌枝。
凌枝没说什么,举步上前,将那青年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才沉声道:“伤口中箭,触及心脉,只怕是别的大夫医治无果,才用人参给吊着一口气。”
刚才她掰开青年的嘴,看到了他嘴里含着的参片,薄薄的一片却有浓郁的参味,想必是百年老参。
“凌姑娘果然医术超群……不过伤已至此,那些大夫都说没救了,姑娘确定自己能妙手回春?”
墨先生的眸中似乎有那么一丝赞许的意味,更多的却是一种笃定。
凌枝眉头微蹙,他在笃定什么?
是确定她能治这伤,还是其他……
“我尽力而为。”
凌枝带上了羊肠手套,又转头对墨先生道:“我行医时不喜有人在身旁看着,先生可否回避?”
“好。”
墨先生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折扇轻摇便出了房门。
凌枝又对莫小七点了点头,她这才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凌枝极快地给床榻上的青年处理伤口,从内到外依次用治疗仪修复,最后为了保险起见还给他打了一针强心针。
这人既然不是天佑将军,她也没必要看着他死。
料理完了一切之后,已是一个时辰后,凌枝的额头已是出了一层细汗,说起来简单,但处理的工序却有些复杂,还要讲求手法的细致,半点马虎不得。
凌枝又向墨先生交待了术后的注意事项,“这两天他或许会反复发烧,但只要注意消炎,三日之后烧退了,身体就能慢慢康复。”
“凌姑娘果然是神医。”
墨先生一脸赞赏地看着她,眸中却并无太多的惊讶之色。
凌枝心中那股怪异感又升腾而上,要么就是这人笃定她能治好,要么就是这青年的生死与否,墨先生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那不知这重赏的一千两……”
凌枝话音一落,墨先生便淡淡点头,“银子自然要双手奉上,不过未免我这……我这侄儿病情反复,还请凌姑娘暂留几日,在这里看顾一二。”
“自然可以。”
凌枝点了点头,她本意就是要打进县衙内部查探情况,再探探这位墨先生的底。
可如今事情的发展,向着她希望的方向而行,凌枝的心里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夜里,凌枝将写好的密信,交到了莫小七的手里,“告知王爷,让他们别轻举妄动,待我将这位墨先生的底细打探清楚,智取为上,实在不行再……”
后面的话掩在了一声叹息中,凌枝挥了挥手,莫小七接过信件后,转身便退了出去。
凌枝走到窗边,今晚的月色很圆,却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她披了一件大氅,手中笼着暖炉,又带上了幂篱后才步出了院子。
萧墨云原以为她已经折返京城,若是此刻知道她就在渠县,甚至还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不知道得有多震惊。
但事急从权,凌枝也不好多向他解释什么。
大燕既然是他们共同的家园,理应由他们所有人来守护,皆尽所能。
园子里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似乎在对月而望,听到她的脚步声,才转头看来,凤眼中微光一闪而逝,“凌姑娘?”Χiυmъ.cοΜ
“墨先生。”
凌枝脚步微微一顿,也不知道是该上前,还是该退后,她没想到这么晚了园子里竟然还有人。
“凌姑娘是睡不着?”
夜色清冷,墨先生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大裳,衣裳里面空空落落,似乎还能看到他若隐若现的锁骨,一头墨发就这样披散在脑后,带着几分随性和不羁。
凌枝只觉得脸颊一红,她微微侧过了目光,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这人多大年纪了,怎的这样不知羞。
微侧的目光中,凌枝似乎扫到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壶酒,淡淡的酒香在夜里飘散,浸人心脾。
“……可能有些不习惯。”
凌枝犹豫地点了点头,又淡声开口道:“先生是喜欢饮酒,还是遇到了苦闷之事?”
“唉,的确遇到了令我苦闷之事。”
墨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夜色中,他一双凤眼却是流光璀璨,仿佛缀了星芒,这样的一双眼睛,睿智而犀利。
凌枝竟然有些不敢与他直视,目光微垂道:“可是为令侄之事烦忧?”
“算是吧。”
墨先生不置可否,又仰头饮下一口酒,清亮的酒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流经他饱满的喉结,然后一路淹没在了,黑色的大裳里。
凌枝赶忙收回了目光,放在衣袖里的手却紧紧攥住。
一种陌生的感觉却在脑海里闪现,她竟然会觉得这位墨先生,喝酒的样子很……很性感,她是不是脑子有些糊涂了?
夜色寂寥,俩人都站在园中,也就隔着一臂远的距离,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却仿佛有一种难言的默契。
“凌姑娘是哪里人?”
墨先生低哑的嗓音突然在夜色中响起,似乎还带着一丝迷蒙的酒意。
“我们行医之人,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凌枝话音平静,又试探地问他,“墨先生又是哪里人?”
“我啊,来自很远的南方,那里有宽阔的大海,有翱翔的海鸥……”
墨先生的话音一落,竟然打了个酒嗝,凌枝再看他,那一双凤眼似乎也半闭半合,昏昏欲睡,“南方……那是靠近居庸关吗?”
“对……凌姑娘去过?”
墨先生又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整个人似乎因为不胜酒力,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我没去过,但若是有机会也想去看看。”
凌枝有些怕他摔倒,伸出手臂在他身后虚虚扶着,又接着问道:“不过居庸关如今被大赢攻破……墨先生是因为逃难才来到这里?”
想到居庸关的事,凌枝心头蒙上了一层迷雾,又转头看向墨先生……他会不会与大赢有关系?
“嗝……嘘!”
墨先生摆了摆手,食指却抵在唇间,带着几分醉意地开口道:“这是一个秘密……不能说,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凌枝眸色沉了沉,又看向周围,黑漆漆的夜色中,似乎并没有一个人影,但她却听到了几道清浅不一的呼吸声。
除了她自己熟悉的暗卫以外,剩下的肯定是墨先生的人。
都是千年的狐狸,还跟她装什么?
“夜深天凉,先生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先告辞了。”
凌枝冷淡地说出这句话后,便收回了自己伸出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却没看到在她转身离开时,原本醉意朦胧的墨先生,却是缓缓挺直了背脊,一双凤眸闪动着莫明的光芒,哪有先前的半分醉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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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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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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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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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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