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进了几天,晚些时候在野外安营扎寨时,凌枝倒是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不由满脸惊诧,“先生怎么在此?”
彼时,张驰穿着一身青袍,手中拿着帐本,正指挥着一队士兵,似乎在挨个清点什么,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他也猛地抬头,清俊的脸庞顿时多了几分喜色,“凌娘子……”
随即他脸色一变,似想到了什么,又有些震惊道:“你……你是长宁郡主?”
张驰是随行的军需官,他自然知道这一次跟随在队伍里的长宁郡主,他原本还有些疑惑,怎么女人会随军出行,但眼下一看凌枝,便什么都明白了。
凌枝一脸尴尬地对着张驰点头,“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不是想要隐瞒张驰自己的身份,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
张驰沉着脸点头,只是一双黑眸闪动着莫明的光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来国子监里那对双胞胎真是你的孩子,怪不得我总觉得对他们有种莫明的熟悉,其中一个还是女孩?”
张驰并不笨,相反他很聪明,只是对于太过亲近的人,有时候往往会一叶障目。
“是的,只是当初有些不便,所以我给他们易了容。”
凌枝点了点头,“果果也确实是女孩子,只是她想要和哥哥们一同求学,我便也没阻着她。”
张驰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想到了什么,又谨慎地说道:“不过你误打误撞反倒是让他们逃过一劫,只是靖王那里……”
张驰想到了一个可能,眸光缓缓转动,“莫不是当初他骗了你?”
从前那个靖王一身冷凛的寒意,举手投足之间都能让人感觉到浓浓的压迫感,张驰也不是怂他,只是心里很是不喜。
但如今这位靖王,倒是君子端方,虽然也有着皇室贵胄的威严,但也不是那么不可亲近。
“不是,我们当初也并不知晓彼此的身份。”
凌枝下意识地否定,她微微侧过了身子,殷红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世人如何评价他,我不管,只是他在我心里到底也没有那么不堪……我们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没有对错。”
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凌枝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该恨他怨他的,但这些日子以来,反复掠过脑海的却是那一夜里,他带着几分热切的吻,这完全不像是她所认识的他。
记忆中的萧墨云总是克制而隐忍的,仿佛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
可那个时候的他……或许才是真性情的他。
“如此说来,倒是我狭隘了。”
经凌枝这一说,张驰想到那位从前做过的事情,倒确实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张驰心中对他的厌恶反倒是淡了那么几分,许是也知道凌枝和那位再没可能,不说是各自如今的立场,这中间或许却还隔着家国。
夜里,凌枝睡在马车上,却总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循着声音找过去,这才发现声音的来源是在那些运送粮草的马车上,而如今这些隶属于张驰的管辖。
凌枝绕着粮车走了一圈,猛地蹲了下来,不无意外地与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了个正着,她伸手,一把就将车底的小人儿给攥了出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
那小人儿一被发现便又叫又闹,还凶狠地想要去咬凌枝的手,被她利落地反剪了双手,压在了地上。
守车的士兵吓了一跳,“这……怎么有个孩子?”
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凌枝扫了一眼,这孩子大概不到十岁,长得瘦小,穿着破烂,一头乱发蓬松在脑后,小脸黑漆漆的,但一双眼睛却尤其明亮。
张驰很快闻声而来,看向被凌枝一手压在地上的孩子,他有些惊讶,刚想问,便见凌枝抬头道:“这孩子在偷粮食,应该是从车下扎了个洞。”
张驰脸色顿时一变,忙让士兵检查,果真如凌枝说的一般。
车底放了一个布袋子,被戳破的粮草口袋正不住地往下漏着粮食,淅淅沥沥的,就像一小股水流。
“你是哪来的孩子,竟然敢偷军粮?”
张驰命人把孩子绑了,非常严肃地看向他,“你可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
这孩子颇为桀骜,听张驰这一说,只是狠狠地啐了他一口,眼神又凶又狠,“你这狗官,小爷偷就偷了,多说什么费话,有种把小爷砍了脑袋,十八年后小爷又是一条好汉!”
“你……”
张驰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想来他也是为人师表,管束过的学生不知凡几,但如此顽劣的孩童,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这孩子凶性难驯,你慢慢审,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枝从小孩子身上搜出好几样东西,有小轻薄的小刀、磨得尖尖的竹刺,打磨锋利的石头片,那竹刺上还带着暗色的血渍,也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呸,臭女人,信不信小爷咬死你!”
那孩子听到凌枝说话,还对她龇牙咧嘴,那凶狠的模样,似乎恨不得扑到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凌枝微微皱眉,这种半大不小的孩子,思想性格都已经固化,想要轻易改变是不现实的。
果然,张驰审了这孩子一夜,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出来,更别说知道他到底来自哪里,或是不是有同伙,还是有预谋。
但幸好粮草没有什么损失,张驰又命人在周围搜寻了一番,确实没有其他发现,第二日一早才将这事禀报给了萧墨云。
“许是流民,或是山贼的孩子,咱们加快行军速度。”
萧墨云下达命令后,全军又加快了行程。
只是凌枝总觉得哪里不对,果然半夜的时候便被人吵醒,她一睁眼,萧墨云便蹲在了身边,一手捂着她的嘴道:“别说话……”
说完这话,萧墨云已是虚弱地坐在了凌枝的身旁,明明还是正月里,他的额头却浸出了一层冷汗。
“你怎么了?”
凌枝赶快给萧墨云切脉,又问他有什么症状。
萧墨云抚着额头道:“恶心,想吐……我是不是中毒了?”
夜色中,萧墨云脸色苍白,额头冒汗,那虚弱的模样倒真和中毒没什么两样。
凌枝把了脉之后拿不定主意,还是小心地取了一点萧墨云的血试验,片刻后才惊讶道:“是中了木薯的毒。”
木薯在灾荒年可是不可多得的食物,但这种东西必须煮熟了吃,生吃的话不管是皮还是肉都是有毒的。www.xiumb.com
可他们的饮食里并不包含木薯,这木薯的毒是被下在了哪里,为何她没中毒?
凌枝来不及细想,因为她已经听到了人命被收割时的惨叫声,刀剑翻飞,鲜血四溅,很多个人影突然就从夜色中站了起来,疯了似地朝身边的人猛砍。
凌枝脸色一变,摸出解毒丸给萧墨云服下。
等着他恢复了力气后,俩人提着刀便冲了过去。
“咦,这边还有几个没被毒倒的。”
不知道说谁了一句,凌枝猛地转头,手中长刀便劈了过去,直直地斩在那人肩头处。
只听得一声惨叫,凌枝已经冲上前来,抽出了刀柄,鲜血飞溅中,看着那人犹自惊恐地倒下,转身又向着周围正在砍杀的人劈去。
这些人分明也是穿着士兵的军服,可长相狠厉,胳膊上还栓着红绳,凌枝目光一闪,立马反应过来,这些红绳便是他们区分的标记,不由高声大喝道:“手上栓红绳的就是敌人!”
而这时,营地里已经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凌枝的声音。
那些症状轻微的,或是没有中毒的人,也迅速加入了战局,顿时刀剑长枪的碰撞声响成一片,不时还传来震耳的惨叫和怒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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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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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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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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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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