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糖糖低着头心虚地扒着饭。
一旁的萧清瑜则是动作僵硬地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饭粒,严肃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凌枝反而郑重地看向大儿子,“是不是有话和娘说?”
萧清瑜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小拳头,他抿了抿唇,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不敢说,如果坦承一切的话,是不是娘就会不要他了?
“娘。”
倒是凌糖糖骤然抬头,佯装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认识那位小世子的?”
说完这话,他眼神乱瞟,根本不敢与凌枝对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有鬼,凌枝揪了揪他的小脸,又看向萧清瑜,笑道:“我与王爷不打不相识,他如今在教我功夫。”
“原来是这样。”
凌糖糖一脸明悟,又对萧清瑜使了使眼色,可萧清瑜此刻就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埋着头不说话。
凌糖糖只能继续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娘……你就没觉得小世子长得像谁?”
“像你吗?”
凌枝看着他笑,凌糖糖却觉得这笑好渗人,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可能像我……”
凌糖糖心虚地挠着头,脸上的笑都快僵了,他猛地一指萧清瑜,“像大哥才对。”
凌枝哭笑不得,他们三个应该是同卵三胞胎,所以长得一模一样好不好。
这一顿饭,萧清瑜吃得食不知味,夜里等着娘和弟弟都睡着了以后,他悄悄地起身摸进了厨房。
夜色清泠,透着几分寒意。
萧清瑜静静地站在大水缸边上,一双黑眸沉静如水,半晌后,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鞋袜都脱下,然后整个人都跨进了水缸里。
已是深秋,冷水刺骨的寒凉,萧清瑜下意识地想要提起内劲抵御这份袭来的寒意,但下一刻他想到了什么,又生生地止住了这份冲动。
他默默地咬紧了牙关,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蜷缩在了水缸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清瑜才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唇角更是惨白一片,他打着颤爬出了水缸,然后将身上给弄干,又独自回了卧房。
而他这一来一回,与他同住一屋的凌糖糖竟然半点没有察觉。
直到第二日一早凌枝来唤他们起床,这才发现了萧清瑜的异样,他全身很烫,整个身体都缩成了一团,察觉到她在身边,星眸半眯,像小猫一样蹭了过来,小脸贴在凌枝的掌中,哑声唤道:“……娘。”
那小模样可怜兮兮。
“昨儿个不是好好的,怎么会发烧?”
凌枝伸手探在萧清瑜额头,他全身都烫,已经超出了临界值。
凌枝不敢耽搁,连忙给他打了退烧针。
“娘,哥他有没有事?”
凌糖糖也有些焦急地挠了挠脑袋,他昨儿个睡得太沉,原本是和萧清瑜在商量对策的,怎么说着说着他自己却睡着了。
“暂时给他退了热……他应该是半夜就发起了烧。”
凌枝的目光在床榻上睃去,又用手去探了探,萧清瑜的被窝都有些湿润,连带着头发也像是半干,这是出汗给打湿的?
“哥他没出声,我竟然都不知道。”
凌糖糖十分懊恼,又赶忙趿鞋下榻,“我去做些稀粥,娘您先看着哥。”
“小心些,别烫着了。”
凌糖糖跑到厨房里时,才发现水缸里的水竟然都没了,昨儿个他记得还有大半缸呢。
只能又去井边打了一些上来,他没提得太满,多了他也提不动。
萧清瑜的睡相很好,即使是烧得迷糊了,他依然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想要惊动任何人。
凌枝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一动才发现儿子的小手紧紧地握住她,甚至还微微使力,便是不想她离开。
“娘不走,娘就在这里陪着你。”
凌枝拍了拍萧清瑜的肩膀,他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但抓着凌枝的手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这孩子很是依恋她。
凌枝拨开了萧清瑜垂落在额前的黑发,此刻他眉眼柔和,但凌枝却没有忽略他眸中曾有过的锋锐与冷漠,与萧墨云如出一辙。
小小年纪,却常常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也许是从小在萧墨云身边长大,他的规矩和气度也很好,举手投足都有一股旁人无法模仿的矜贵之气。
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普通人羡慕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唾手可得。
可这孩子却非常缺乏安全感,他努力或许只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同,他来到她的身边不愿意离去,或许只是怕再次被抛弃。
凌枝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能够确定大儿子只是个看似坚强刚毅,实则内心敏感脆弱,他比一般孩子想得多,却更沉默。
沉默得让人有些心疼。
凌糖糖端着熬好的粥来到屋里,一边小心翼翼地吹着,一边嘀咕道:“娘,昨儿个睡觉前我明明记得还有大半罐的水,今儿要煮粥的时候就一点不剩了,真是奇怪。”
凌枝却是眉心一动,“那你仔细看过,厨房各处有没有被打湿的痕迹?”
“也没有。”
凌糖糖摇了摇头,就是这样他才觉得奇怪。xǐυmь.℃òm
“那许是你记错了,一会儿娘就去把水缸给装满。”
凌枝喂萧清瑜喝粥,这孩子虽然半睡半醒,但还记得吞咽。
等着萧清瑜吃过东西,凌枝又用温水给他擦洗,顺带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孩子病着,凌枝也没想要出门,这两天都在家里照顾着萧清瑜,眼看着他似乎有康复的迹象了。
但第二天,他的病情又开始反复,忽冷忽热,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汗水淋漓,像是全身都被打湿过一般。
“娘,哥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凌糖糖高兴不起来,一张小脸哭丧成了一团。
凌枝眉头都拧成了一条线,没有道理会这样,虽然对孩子她主张采用物理治疗,退了烧后就用缓和一些的治疗方法。
但萧清瑜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好,跟在她身边这段日子还吃过添加营养液的膳食,再怎么样也不会反复地发烧感冒。
这一晚,凌枝没有睡,她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半夜的时候,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悄悄地去了厨房,他的动作很轻巧,凌枝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却没想到进了厨房之后,这孩子衣服一脱就跨进了水缸里,这娴熟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凌枝吃惊地瞪大了眼,她紧紧地咬住了唇,这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眶却在一下刻泛起了红,一种酸涩难言的感觉瞬间在心里发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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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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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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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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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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