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琢一路强忍着脾气,直到走到这里,才压着火气问:“爸,你干嘛拦着我?祖父病了,做孙子的想在病床前尽尽孝,有什么问题吗?”
林轩冷冷暼他一眼,道:“你是想尽孝,还是想跟清和在你祖父面前争个高低?”
这句话直接把林琢给点炸了:“我就是想争个高低又如何?清和清和,从小到大你们眼里就只有清和,我才是他亲孙子吧,许清和姓许,他凭什么跟我争?”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林氏只会是清和的,你再不甘心也要给我认。”林轩道。
林琢气的一拳砸在车身上,眼眶气的通红:“你当了祖父一辈子的影子,为林氏卖了一辈子的命,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你甘心吗?”
林轩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
岁月真是可怕,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林琢就从一个小孩变成了大人,这样执着的想要东西的模样,真像当年的自己啊。
他眼神中瞬间浮现出一丝悲伤:“阿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强求。”
林轩开车走了,林琢还双手握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祖父对他父子俩不冷不热的态度。直到今天,他才突然发现,这已经不是亲近不亲近的问题了,简直像有仇。
这绝不是一个父亲对待儿子的态度。
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林琢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那边很快接通了:“喂,帮我查点事……”
vip病房里。
许清和坐到病床边,把病床摇起来一点,又给他背后垫了一个枕头,让他能坐的更加舒服,然后接了一杯温水,插上一根吸管,看架势竟然是要喂他。
林正则感觉受到了侮辱,他用完好的右手,把水杯抢了过来,怒道:“不用你喂,只是手断了,我又不是瘫了。”
“不想要别人照顾,那就别晕倒,也别把手摔断。”许清和淡淡说道。
“你以为我想吗!”不肖子孙气的他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老人家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脸色也如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看着眼前长相清贵,眉眼肖似女儿的外孙,他“哼”了一声:“臭小子,还挺会照顾人的。”
许清和不置可否:“您再睡一会吧?”
林正则摇头:“睡不着。”
他看着像一棵松柏一样高大挺拔的外孙,越发感到自己已经人到暮年,不服老不行,他有些伤感道:“我老了,这偌大的家业,也是时候要交到你们年轻人手里了。”
“嗯。”许清和淡淡地应了一声:“您是该退休安享晚年了,舅舅正直壮年,阿琢年轻有为,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正则气的拍了拍被子:“我林家的家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当然是要留给你。”
“这么多年,舅舅为林家开疆扩土,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许清和微微皱眉,不认同地看着他:“您这样可真让人寒心。”
林正则语气冷硬道:“林家养了他那么多年,他当年又犯下那样的大错,这是他欠我们的。”
许清和还想再说,林正则却挥了挥手:“别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林正则换了个轻松的话题:“你帮我把电视打开,昨晚的女团选秀节目我还没看的,现在刚好可以看重播。”
看着自己已经八十几岁的外祖父,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许清和只觉匪夷所思。
林正则瞪他一眼:“开电视啊。”
只得帮他把电视打开,调到节目重播,陪着他看起了女团竞演。
看着满屏幕的青春少女,许清和渐渐开始出神。
不由想到了宋寒蝉。
还有昨晚撞到的那一幕——女孩在闹男孩宠溺的在笑,男俊女俏,那两人站在一起无论从年龄还是从长相,竟然都格外登对。
这时,电视里传来灌篮高手的那首《好想大声说爱你》,他思绪飘到更远的地方,脑海里突然出现宋寒蝉,曾经也给他唱过这首歌的画面。
那时候她多么耀眼,像光本身。
他突然有种想要立马见到她的冲动。
许清和摸了摸胸口,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一下变得有点奇怪。
“这里有个女孩子,长得有点像你妈。”林正则突然开口道。
许清和定睛看去,电视画面里,有一个长发微卷的女孩,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格外清丽,除了那对酒窝,其他和母亲其实并无相似之处。
虽然母亲在他十岁那年就去世了,但她的模样在他脑海里从未褪色。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林正则为什么会如此新潮,居然会追着小女生的偶像节目看。
不过是因为,想用虚假的东西慰藉自己的心罢了。
他突然很想问问他,为什么当年那么狠心,将母亲赶出家门,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隔了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外祖父说那女孩像母亲的说法。
无人回应他。
他视线看过去,林正则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病房里,只剩下电视机里的女孩们为了青春努力奋斗的歌声。
关掉电视,将床慢慢帮他放平,让他能睡的更舒服。
许清和守在他的病床边,脸藏在阴影里,不知在想什么。
初夏蝉鸣,夜风习习。
许清和做了一个梦。
他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和叶佳怡分手后,曾经有段时间,他常常做这个梦。
大概是因为太想叶佳怡的缘故,因为这个梦是他和叶佳怡初见的场景。
梦中,他又成为了一个肆意张扬的高三少年。
新学期开学,他作为学生纪检干部,被老师安排蹲守一处翻墙高发地,他刚走到围墙边,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女生砸倒在地,成了她的人肉垫。
他被砸的晕头转向,等了半天,女生还是趴在他胸口不起来。
温香软玉在怀,却是最难消受美人恩,那个少年的自己笑着调侃女生:“趴的舒服吗?你还要压多久?”
女生闻言,从他怀中慢慢抬起脸。
那脸初初看去模糊不清,犹如笼罩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
许清和并不觉得惊讶。
这个梦一直如此,哪怕分手后,他最想念叶佳怡的那段时间,他也从未在梦中看清过她的脸。
从来没有。
许清和有些无奈,知道梦做到这里,就快结束了。
突然,半趴在自己身上的女生开口了,声音脆生生的,含着惊讶:“许清和?”
许清和一惊,这个梦好像跟之前做的有些不一样了?
他看到笼罩着女生的云雾慢慢散去,怀中人的脸渐渐显现。
无比清晰又无比熟悉,她的眼睛灵动漂亮的的像狐狸,黑眸极亮,狡黠的看着他。
宋寒蝉。
居然是宋寒蝉。
许清和猛地惊醒,慌乱地从病床边站起来。
窗外,月色温柔,一地荒唐。
2019年12月18日,星期三。
早晨七点,宋寒蝉准时醒来。
睁眼就看到熟悉的床单,她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
经过这两次,她也算基本摸清楚时间规律了,在当前时间线,每晚十一点开始穿越,然后早上七点回来。
穿越到过去的时间点是随机的,但也是晚上十一点就会再穿回来。
在床上滚了几圈,宋寒蝉慢吞吞的起床穿衣服,穿到一半想了想,又把耳朵贴在卧室的墙壁,侧耳听隔壁的动静。
没听到任何声音。
大概为了避开她,先走了吧,宋寒蝉越想越气,想出去散散心,正好今天没有课。
一打开门,居然看到许清和默默的倚在自家门外。
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看她出来,斜倚着的身体缓缓站直,眼神诡异的盯着她。
宋寒蝉愣了下,冷着脸从他身旁绕过,径直朝电梯间走,还没走几步,手臂就被人从后拽住,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宋寒蝉。”许清和声音平静。
“原来是许大教授啊。”宋寒蝉甩开他的手,转身看他,皮笑肉不笑:“我最近眼神不大好,真不好意思。”ωωω.χΙυΜЬ.Cǒm
这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讽刺他呢。
许清和沉默地看着她,想起早上做的那个梦。
云雾散去后,他看到了那张始终看不清的脸,居然是宋寒蝉。
他大口大口喘气,胸膛中如雷的心跳声,仿佛是催促他一往无前的战鼓。
待清醒过来,他已经站在宋寒蝉家门外。
这个梦,就像是某种暗示,让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的心。
他想拨开脑子中的迷雾,想要求证一些事情。
为什么见到她第一眼,他会有一种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喜悦。
为什么她会给他那么强烈的熟悉感和悸动感。
这种莫名的感觉和羁绊,甚至要比当年和佳怡在一起时更加强烈。
许清和冒出了一个疯狂又荒谬的想法,他突然道:“去约会吧。”
宋寒蝉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跟我约会吧,小蝉。”他吐词清晰的又重复一遍。
宋寒蝉仰头看他。
眼前这个男人身姿英挺,面容俊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神格外深沉黝黑,里面似乎有风暴聚集,仿佛一个不慎,就会被卷入暴风中被撕碎。
情况不对劲,可宋寒蝉丝毫不惧。
她不怕撞南墙,不怕错付一片真心,她什么都不怕。
“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慢慢朝许清和伸出左手,手如柔荑,指如青葱。
许清和紧紧握住她的,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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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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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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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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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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