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倒了口气，调整了数下呼吸才略略平静道：“快走，这墙，是有生命的。”
君无欢回头一瞧：“它还在生长？”
原来一人多高的破洞，如今已是愈合了三分之一，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一半是因为毒气吸入较多，一半是因为这光怪陆离的景象。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寂。
又一阵烟雾弥漫，衬得那洞中黑暗更为恐怖，如今落在众人的眼中，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知是谁开的头，那人中毒已是很深，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没有回头看一眼。余下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向着那黑洞迈开脚步，步履匆匆，不曾回头。
月森站在原地，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他只是看着围在阿水身边的素和。
她看到阿水受伤急的团团转，也不知道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善意。
他的素和，单纯善良，最后被境况逼的无路可走，选择潇洒的离世，留下她铺好路的杜陌颜。
她曾经对自己说，若是苟活一世可以换几年自由，她愿意。
她用障眼法让所有人以为，她魂飞魄散了，其实，她留了一魂。
进入六道轮回，佛界视为苦痛，道家称之凡俗，可是她就是喜欢。
无自由，毋宁死。
不只是说说而已。
清苑坊。
杜陌颜摇着团扇，透过水云镜看着墓室里发生的一切。
她定定的看着一脸愁容的素和，觉得她这张少女的容颜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忽然清苑坊的结界一动，杜陌颜眉头一皱，这凡间还有仙家的吗？
收了水云镜正要出去看看，一道戾气冲来，杜陌颜翻身避过，想要抽剑却摸了空。
流云不在。
她抬眼，却感到一丝不对。
这剑气……分明是流云剑的，但现在，消失了。
戾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远程攻击?
杜陌颜觉得有点活见鬼，流云才出去自力更生多久，就回来端她老窝了？
还能在凡间这么精准的找到自己，操控流云的人实在不简单。
“杜陌颜？”
闻声回神，杜陌颜整理了衣衫前去开门，入眼的果然是鹤呈仙君那张言笑晏晏的脸。
听闻杜陌颜下凡，在东荒闭关的鹤呈仙君竟然跟着下了凡，还成了清苑坊的常客。
最要命的，不出半月，这清苑坊的大半姑娘，都成了非他不嫁的痴人。
若不是看到真金白银流水似的进来，她还真想把这人列为店内黑名单首位。琇書網
鹤呈仙君进了门，敏锐的对尚未消弭殆尽的戾气有所察觉，蹙了蹙俊眉，沉声道：“你将流云放走，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杜陌颜深以为然：“谁能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么能惹事。”
小丫头片子？
鹤呈仙君在心底鄙夷，杜陌颜对上流云，那才叫真正的小丫头。
流云虽然没有上古开荒就蹦哒出来，但也差不了多少，怎能和杜陌颜这种后世仙胎相提并论。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杜陌颜摇了摇扇子：“我家里不是还储着一位君上？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鹤呈仙君：“……”得瑟个毛线，我单身，我光荣。
骆寒盼望着的第一封信，竟然是一封请求信。
公式化的语句，像是在报备工作进度。
明明该有小别胜新婚之感，在杜陌颜这里，边都偏不上。
轻微叹了口气，他收起书信，挥手召来了赫哲。
最近赫哲总是觉得背后凉意十足，往日娃娃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直到接下骆寒给的书信这一刻，他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君上可知，这流云的来历？”
骆寒抬眼，对赫哲这个问题有些不解：“历史悠久的剑灵罢了。”
赫哲点头：“她的第二任主人，开四荒凭三界，是古神的老一辈了。”
下场却是凄惨，有传言，是他的剑灵出了问题。
剑灵背主，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当然除了杜陌颜，骆寒这一类不过分依赖名.器的主，都是要倒大霉的。
而古神，很少有不依赖名.器的人。
最初到现在，也都只是传闻，没有确凿的证据。
骆寒不由得想起，他第一见到流云的场景。
那是个阴雨天，流云在剑身中幻化出来，迎着雨水，慢慢褪去了一张美人皮。
脱胎换骨的流云，更加美丽动人，骆寒站在暗处，觉得她像是一只妖精。
后来偶尔与杜陌颜谈起此事，杜陌颜却没有过多的表示。
她对流云的态度，很是奇怪。
回神，对赫哲道：“你将她带回来，若是实在勉强，就带回本体。”
赫哲低头，恭恭敬敬：“是。”
他退去，骆寒独自坐在殿中出神，半晌后到底还是起了一卦。
骆寒甚少给别人推算命格。
流云在天界中人里，算是第二个。
杜陌颜是第一个。
不消一刻，殿中已然空荡荡。
魔界仲宫某处的离曲殇：“……”老大没一个靠谱的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清苑坊是个好地方，风花雪月之地适合游戏人间的散仙。
鹤呈仙君放下描金瓷杯，觉得今日的酒香很是特殊，便对斟酒的花魁道：“兰心，今日这酒别有风味。”
兰心微微抿唇，大方得体的笑起来：“公子好眼光，这是兰心斋独特的风味，至此我们一家。”
兰心出身商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在这风月之地谋生活，让人很是不解。
“公子若是喜欢，可愿意听听它的配料？”兰心吐字温柔，眼眸如水。
鹤呈仙君已感应到一丝妖气，站起身看了兰心一眼：“兰心姑娘的酒中，可有红尘笑？”
兰心微微挑眉，这红尘笑她自然清楚的很，是她们妖界山中的一种药草，珍贵非常。
“看来是没有了。”鹤呈仙君淡淡笑道：“没有红尘笑，便是一碗毒酒啊。”
杜陌颜正在看话本打发时间，鹤呈仙君推门而入：“杜陌颜，你这店里都是些什么鬼魅魍魉？”
收了画本，杜陌颜挠了挠头表示懵逼，鹤呈仙君便道：“那个兰心是怎么回事？”
拿着有问题的毒酒招呼客人，不怕这店被人砸了？
人间倒是好说，可万一倒霉碰上什么三界内的高深修为者，吃不了兜着走都是轻的。
杜陌颜欣赏完师傅气急败坏的神色，点了点手中的话本，正要说话，却被门外的人打断。
“阁主，有人求见。”
清苑坊今晚有些喧闹。
后方戏园的二楼可以将清苑坊一览无遗，杜陌颜时常呆在上头，营造出老板该有的气场。
当下杜陌颜挑着艳丽的眉眼，打量了眼前的少女一阵，便不再有兴趣的转过头。
她身边站着的玲珑立即会意，伸手指着哄闹的大堂调笑道：“想在清苑这种风月之地混下去，今晚你的顾客在那里找。”
少女脸色一白，玲珑指着的地方是一帮纨绔子弟，但也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她在别的风月场也流连有一段时间了，对各个势力还真是了解一些的。
他们是这三不管的灰色阶段上的人。
所谓灰色地段，就是朝廷管不着的地界。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率土之滨也不一定都是王臣。
这些人心狠手辣，不要指望在他们手下全身而退，更不要指望他们怜香惜玉。
“姑娘，这件事……”她只是想赚些钱，还不想送死。
“做不到？”玲珑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却冷冷清清：“这里是鱼龙混杂牛鬼蛇神的风月之地，不是你的仙界，高风险高回报，端看……”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女，眼神挑剔：“你肯不肯牺牲。”
少女脸色煞白，杜陌颜做了个手势，她就被请出了二楼。
一旁的鹤呈仙君靠在栏杆上笑着叹了口气：“姿色倒是不错，年龄小了点，怕是还没闯荡多长时间，天真的可以。”
杜陌颜冷笑一声：“不过是听说清苑坊的老板是个女子，想钻一钻我的空子罢了。”
以为清苑坊是干净的地界？
说是酒楼，其实都清楚，后方的戏园，也是青楼。
所以这种地方，哪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就算是莲，根也还是扎在泥里。
凡人贪婪而多变，所以杜陌颜宁愿收留无处可去的妖物。
她随手抄起桌上的团扇把玩，想了想淡淡问道：“今晚东室是什么人？”
清苑是京都最大的酒楼，也是最好的娱乐场所，其中消费水平最高的便是东西南北四室，东室为首。
玲珑回道：“是明阳的人。”
杜陌颜皱了皱眉，眼光扫了扫地下的一帮像是纨绔子弟的人，轻声一笑：“难为他用这些小喽喽在帝都把根基打下了。”
明家对他的打压，已经到了难以在京城立足的地步了。
这些人本来都是纨绔子弟，但不知道明阳用了什么手段，将他们调教的很是出色。
当然这只是私下，明面上也都还是一堆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而已。
现在明阳在江湖上有算是有了一袭之地。
但……玲珑看向杜陌颜，深深觉得明阳要在这清苑坊做些什么，还是要差些火候。
阿水对今晚这趟任务多少有些抵触，因为她不得不再和月家扯上关系。
自从上次差点把命赔进康王墓里，阿水也有些认怂。
丢命不要紧，总要的是和君无欢扯着关系。
她上次救人，是为了证明自己去了会有用，拯救苍生为己任，说起来伟大的让人寒颤。
她知道她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对君无欢起的一点小心思另外……她捏了捏手中的晶石，虽然不知道杜陌颜阁主还需不需要，她采摘到了聚魂之地的晶石。
这下用再特意找寻，杜陌颜答应用晶石来换药方，一定没问题了。
站在清苑的门前，阿水做了半晌的心里建设，才慢悠悠抬脚进了大堂。
人不算多，但实在鱼龙混杂。
一层，她的目标不在这里，轻车熟路走到楼梯，上了二楼。
贵宾区安静许多，她的鞋跟敲在地上有些吵闹之意，扫了一眼大体的格局，清幽淡雅，不得不说杜陌颜能将这清苑坊做出些名堂也是下了功夫了。
杜陌颜：“……”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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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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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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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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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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