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沅忽地打了个喷嚏。
见状,端着盆站在一旁的宁珠眸色一动,关切着询问,“姑娘可是染了风寒了?”
谢沅顿了下,摇了摇头,随即将手伸进热水中,待在铜盆里净过手,宁珠适时递过来一条干净的帕子,谢沅接过来,正擦着手,忽的听到从外面传来沉闷的咳嗽声。
这道声音是.....
谢沅眉心微皱,抬起那双清透的眸朝外看去。
二哥哥……
伴随着虚浮的脚步声,一道孱弱的身影越过帘子出现在众人眼前,来人不过弱冠之年,身形修长却如竹影般瘦削,过分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每走一步便停下来咳上几声,但浑然不见狼狈之色,鸦黑发丝用玉簪绾着,俊逸无双,教人瞧上一眼便是心疼。
“子修你身子尚好,怎的……”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谢夫人便站起了身,满眼心疼的看向青年,眉眼间尽是担忧。
想当年她的二儿子一直是夫君最看重的孩子,文能金榜题名,武能战场厮杀。
金戈铁马,文武双全,可如今却落得个缠绵病榻的下场。
到底是造物弄人啊!
谢知容身边跟着小厮,扶着自家公子进了门之后微微拱手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谢知容眉眼平和,没了往日里的锐气,听了谢夫人的话,双手拢在袖里,缓缓开了口,嗓音低哑,却是含了笑,“听闻大哥得了殿试资格,我特来看看,听说小妹这两日威风着呢,可惜二哥哥没能亲眼见着。”
说罢,却是又忍不住偏过头轻咳起来,压抑着的咳嗽声在花厅内格外突兀又沉闷。
一旁,见着消瘦人影,谢知南沉默着没有开口,垂在一侧的手却忍不住攥紧了,敛下的眸底闪过狠意。
若不是……子修也不会变成这样!
谢沅原只注意着二哥哥的神色,忽的见谢知南拳头上青筋暴起,眸光微动。
她记得二哥哥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当时命悬一线,是谢知南连夜打马扬鞭奔赴崖山,将奄奄一息的谢知容接了回来。
本来就伤重,后来又出了那事,身子就垮了,拖了好几年也没见好。
她不是没有给谢知容看过,但有些病,哪怕她是再顶尖的医生也没办法一次性治愈,只能循序渐进。
但现在看来.....谢沅眸光闪了下。
难不成,二哥哥受伤还有其他隐情不成?
无人应答,气氛一下陷入沉寂。
压下心头的思绪,谢沅扬起笑脸来,唤了一声,“二哥哥安好。”
她目光落在那张过分苍白的面上,心下喟叹了声,二哥哥惯来给人如清风明月般温暖和煦,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曾经也是骑着战马,斩过外敌的。
少年将军,风采无双,倾世才华,落到如此境地着实令人唏嘘扼腕。
好在不是无药可治。
“娇娇安好。”因着常年咳嗽有些低哑的嗓音传过来,听在耳中不觉得难听,倒多了几分磁性。
因着谢知容的到来,原来的喜悦被冲淡了几分。
一家子沉默着用完饭,谢夫人单单留住了谢沅,到底是放心不下谢大人的事。
“娇娇,你爹爹那……”
待众人都散了,两人坐在软榻上,雕花窗子阖着,谢夫人眼圈有些红,眼下乌青哪怕扑了脂粉也难以掩盖,想来是夜里哭过的,此刻说起来又是没忍住红了眼眶。wWW.ΧìǔΜЬ.CǒΜ
身旁的嬷嬷安抚的搭上谢夫人的肩膀,劝慰出声,“大娘子……”
“娘,女儿已经命人去将爹爹的遗体从潭州接回来了,但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您莫着急。”谢沅缓声说道。
说到这儿,她停了停,眸子弯着笑道,“不过女儿加了钱,又找了得力的车夫,想来能快些日子到。”
闻言,谢夫人破涕为笑,笑着锤了下女儿,“这时候还闹娘呢。”
但笑着笑着眼泪却是止不住,只握着女儿的手渐渐收紧。
“这本是娘该做的事,却叫你一个女儿家去料理,倒是娘没用了。”好一会儿后,谢夫人擦掉眼泪,又觉在女儿跟前丢了人,自嘲着笑了笑,想起什么,抬眼道,“过些日子便是李府举办春日宴的日子了,这两日李府的人送过来了请帖,到时候娇娇可要和娘一块儿去?顺便见见你爹之前为你相看好的人家。”
她的娇娇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可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若是娇娇能嫁入李家,那也是好的,总好过与她们一并受苦。
她爹为她相看好的人家?
她怎么不知道。
“李家?”谢沅顿了下,问道,“是陇西那户吗?”
她闲来无事的时候习惯性将京城地形,高门大户的名字都记下来。
这可都是未来保命的东西。
“你听说过?”这倒是让谢夫人惊讶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是那户李家,祖上世代簪缨,如今虽落魄了,但与我们谢家也算是户对门当,嫁人图的就是一个人品,那李家二郎面貌品行都是不错的,如今也在朝中任职……”
谢沅沉默着听着,思绪不自觉放飞,会试之后便是殿试,她爹的丧事可不能和到时候的喜事冲在一起。
“娇娇?你在听吗?”谢夫人说完,见谢沅眼神发直,不由得问了一句。
听到声音,谢沅回过神,敷衍着来自自家母亲大人的催婚,“好。”
见她答应了,谢夫人心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初夫君还在的时候,她曾见过李家那个孩子一面,为人忠厚老实,又生的清秀,以她对女儿的了解,对脸一块,看的还是挺重的。
出了枫和院,天气依旧阴沉沉的,但比晨间要亮一些。
宁玉和宁珠在外候着,见谢沅出来,上前几步跟到谢沅旁边,“姑娘。”
“大哥哥呢?”谢沅侧眸询问。
“大公子好像扶着二公子走了,看表情不是很好,估计是看这三年过去了二公子身子还是这样心里着急呢。”宁玉低声回道。
谢沅敛下眸子,心头掠过思绪,大哥哥同二哥哥待在一起她自然是不好过问的。
此事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思及此,谢沅歇了心思,“回吧。”
“哎。”
谢家一片平静祥和,但此刻薛家却是还被蒙在鼓里,沾沾自喜。
“母亲,这都过了那么久了,他们怎的还没回来?”
正厅内,薛望的大娘子吴氏双手捏着锦帕,在堂上踱来踱去,时不时朝外看去,心底弥漫出不安来。
吴氏生的算不上漂亮,只家中有个当贵妃的姐姐,连带着吴家鸡犬升天,吴氏也跟着嫁入薛家,做了薛家的大娘子。
“你慌什么。”上首,老太太身着淡赭绞缬纺绸织锦外衫,袖边绣着松树吉祥纹,繁复华贵,抿了口身边嬷嬷递到手边的乌龙,闻言抬起布满皱纹的眼皮扫过去一眼,语气里颇有些自得,“咱们只管等好消息便是。”
“母亲说的是。”吴氏说着,正要去坐,但这话音才落,就听见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不好了,出大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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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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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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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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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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