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纤尘不是没有想过主动问他原因,只是后来因为各种阴差阳错,没有问成。从香港归来有一夜,两人坐在阳台吹风,陆潮生对她打开心扉,说了从未对旁人提及的身世,那时许纤尘就已经有所怀疑,陆潮生离家出走可能与养父母过度的严格把控有关。
今天苏枕书的突然到来,还是让许纤尘十分吃惊的。眼看着这对母子争论起来,争吵的内容多少还与自己沾点关系,许纤尘在一旁怔愣了半晌,局促不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良久她才试图打破这一层尴尬的局面:“阿姨,您都说半天了,我们不如来听听陆潮生的想法。”
苏枕书长相端庄,是一名风度翩翩的律政佳人,习惯了法庭上与对手唇枪舌战,她私人开的律所在上海滩数一数二,有传言,只要是被她接下的案子,胜算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许纤尘的突然插话,让苏枕书颇为不满,一双丹凤眼斜视道:“我与我儿子说话,还轮不到别人插嘴吧?”
此言一出,许纤尘当场噎住。倒显得她多管闲事了。
陆潮生被他妈说教老半天,也不为所动,从小到大也都是这样过来的,不顶嘴,默默受着就是了,但许纤尘横插一杠子,让局面有所变化。他先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掺和进来,然后对苏枕书,终于开口说:“妈,纤尘没什么恶意,你不应该这么对她的。”
“按照你的意思,她没有恶意,难不成是我故意针对她了?”苏枕书苦笑两声,“你输了西雅图那一战,一声招呼不打便躲了起来,我和你爸一直以为你是在反思自我,这就是你反思许久的结果?为了一个才相识不过几个月的女孩,跟你妈争锋相对?”
陆潮生看着苏枕书痛心疾首的样子,纵然内心有许多难言之隐,在这一刻也都选择了短暂的沉默。
苏枕书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却是我费心费力养大的,我对你视如己出,也十分清楚你的为人,你自小就是好孩子,成绩优异,对大人言听计从,从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这次你离家出走,我就当做是你迟来的叛逆期,你要玩的话,也该玩够了,是时候收心回家了。”
大抵听到了重要的信息,许纤尘下意识抬头看向陆潮生,只见陆潮生的脸上微微起了怔色,同样回头看向许纤尘所在的位置,两人四目双对,很多情绪表达不出来,似乎都被他悉数憋在五脏六腑之中。
这难得的默契被苏枕书落在眼里。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或情侣,或室友,或别的,但不管是哪一种,从今天起都必须了断。
陆潮生是他们养大的,是他们的骄傲,苏枕书为他规划好了一切,哪怕是恋爱的对象,在她的眼里,秦艽是再适合不过的对象,至于其他人都不是良配。
“是选我还是选她,我只给你今天一天考虑的时间,”苏枕书抬了抬手,冷冷道,“倘若你选她,我和你爸就当从没养过你这个儿子。”
说完她便拂袖要走,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噔噔噔”清脆的声响,在门口的时候稍作短暂的停留,“你爸最近身体十分不好,我希望你能做出一个令大家都满意的决定。”
苏枕书走后,沈渡想说什么,但看到陆潮生满脸阴沉,此时也并不希望看到他,或者听他说什么,于是拍了拍袖口的灰,也就跟着走了。
刚才还在争吵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纤尘这才终于动了动身体,看见陆潮生脸上浮现一丝不悦,她不太懂那代表的是什么,仅仅是因为与母亲的争吵么,还是别的什么?
说实话,许纤尘的心情并不比陆潮生好过多少,直到这一刻,许纤尘才意识到陆潮生对自己的重要性。苏枕书都已经放话了,勒令他明天就要出现在家里,不然,分分钟断绝母子关系的节奏。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许纤尘预想过两人分别的场景,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到最后竟然会是陆潮生首先离开这栋别墅。
许纤尘“噗嗤”笑了一下,陆潮生慢慢的抬起头,诧异的眼神,分明就是问她笑点何在。
许纤尘将悲伤的情绪埋在心中,状似轻松的说:“说你妈妈是律师我不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教数学的呢,怎么还给你出了道选择题啊。不过她这个数学老师显然是不合格的,竟然把我这么一个不重要的人放在其中作为一个选项,回头替我谢谢她这么高抬我。”
陆潮生愣愣的,“你希望我回去?”
“我当然希望你回去了!你要是不回去,你妈就该和你断绝母子关系了,到那时,我可没能力再赔你一个妈。”
陆潮生:“……”
许纤尘抿了抿唇,说:“陆大钢琴家,这犹犹豫豫的可不是你一贯的行事作风啊。不过说句实话,我也能理解你,看你妈雷厉风行的个性,我也不难想象你与家里其实早就矛盾暗生。经过这次,往后和家里有什么矛盾,还是聊开了比较好,别再跟个小孩似的,跑出来躲着,你又不是属鸵鸟的,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
陆潮生沉默半晌,他不知道许纤尘的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
有些话他再不问的话以后就不一定还有机会了,可转念一想,就算问出了结果又如何呢,父母对他有养育之恩,他现在没办法摆脱,也没能力给她一个美好的将来。
良久,他在内心做了一个盛大的决定,“好。趁着还有时间,我备好食材,今晚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晚饭过后,陆潮生便找不到许纤尘的身影,大概又是沈渡突然给她下了什么任务,一个人窝在调香室里调香呢。
直到翌日清晨,陆潮生起床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的时候,许纤尘听到动静,突然从调香室里跑了出来,说道:“等等。”
陆潮生看她顶着两只熊猫眼,愕然,“你又熬了一整夜?”
许纤尘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两只熊猫眼已经足够说明情况了,她将手里一瓶精致包装好的香水递给了他,“喏,分别的礼物。”
陆潮生一怔,原本微皱的眉倏然舒展开来,似乎掩盖不住内心的欣喜,但话音当中不免心疼,“你忙活一晚上就为了做这个?”
许纤尘咋舌,“这可不是简单的香水,是治疗失眠的睡眠香水。你不是睡眠不好吗,这香水中我加了适量的薰衣草等香料,睡觉的时候可以喷一点在枕头上,佛手柑与柑橘的味道就弥散开来,特别有仪式感。你也别光顾着感动,我之前给秦艽设计过一瓶差不多的,昨晚只是在其基础上略微改进了下,并没太花什么精力。”
“有心了,”陆潮生将那一小瓶香水攥在自己的手心,上面似乎还留有她的余温,他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妈一向反感小动物,将军我可能带不回去了,只能留给你暂时照顾了,等我找到更好的方法,再将它带走。”
许纤尘信誓旦旦:“你就放心去吧,以后我吃肉,绝对有它一口汤喝!”
陆潮生白了她一眼,为她的自理能力感到无限担忧,“就怕是你吃泡面,它喝面汤。”
许纤尘:“……”都分别了,给点面子成么!
琇書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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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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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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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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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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