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纤尘当然并不在乎那时薪十八的工钱,她在意的是其他的,求饶说:“主管姐姐,我就是刚才传菜路过,一时被琴音吸引,失了神而已。我这就努力干活。”
当她端了一道甜食,循着桌牌号找了过去,远远就看见陆潮生在那儿端端然坐着,许纤尘心里把中国的佛与外国的上帝都拜了一遍,求可千万不要是他那一桌啊。
可事实上,怕什么来什么,偏偏就是陆潮生那一桌。只见他眉目清隽俊朗,五指指节白皙修长,轻轻握着装满水的杯子,显得疏远冷淡,喝水时,喉结滚动,平添三分性感。
许纤尘硬着头皮走过去,将头埋到最低,打算上完菜就走,结果好巧不巧,她头稍微偏移了一个角度,就望见陆潮生旁边端坐着的沈渡。
就在她怔愣的片刻,端盘子的双手稍微失了一点力道,里面的汁水就溅到了旁边的女士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突发状况,许纤尘一时之间有点懵,手忙脚乱的拿纸巾去擦。
结果被叶和凤一把推搡开,“你这个服务生怎么做事的?赶紧把你的主管找来,我要投诉你!”
许纤尘面露难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视线正好与陆潮生对上,他倒是一副冷漠的态度,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想了想,开口道:“要不……我赔给你吧。”
叶和凤打量了一眼她的衣着,说:“赔?你只是一个服务生,赔得起吗?我这裙子可是很贵的,限量款,要好几万呢,是意大利知名设计师珍妮弗的作品!”
说起叶和凤,来头并不小,父亲是知名导演,出身很好,从小就顶着星二代的光环,在各界媒体的闪光灯下活跃,大学读了国内著名的艺术类院校,毕业之后出演的第一部影视剧就是女一号,由于年轻好看,很多富二代官二代都对她有意思,争先恐后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久前在一场私人聚会中结识了沈渡,禁不住沈渡的追求与挑逗,两人迅速谈起了恋爱,在圈内曾引起一时的轰动。
只是这个叶和凤自小就自视高别人一等,骨子里自带了许多傲慢,不经意之间也会流露出来,再者,又是个说话不经过大脑深思酌虑的女孩,时常得罪人,可又因为家世,很少有人敢与她正面为敌,现在谁都知道她多了一个沈氏集团作为靠山,更加没人敢惹她了,所以行为举止越发放肆。
许纤尘心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旁边的陆潮生却突然张口,状似无意间的提醒道:“我先前在法国游学时,有幸与珍妮弗结为朋友,对她的设计与剪裁略知一二,恐怕叶小姐身上穿的这件并不是正品吧,仿得确实很真,质量很高,算得上高仿了,但最多只值三千。”
许纤尘不知道他为什么开口替自己说话,但此时此刻摒弃前嫌,心里真的想把他当神明一样供着。
周围人纷纷瞧过来,因为平时看惯了她气焰嚣张,如今见她被说了,都偷偷捂着嘴巴笑。
叶和凤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欺负,自然羞愧难当,“我怎么可能买假货呢,你不要胡说!还有你们,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陆潮生继续说:“叶小姐当然不可能会买假货,只是有可能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骗了也不一定呢。旁边就有一家精品店,是真是假,去鉴定一下便知道分晓了。”
眼看着事情复杂起来,沈渡及时咳嗽了一下,“哎呦,一点小事,何必那么麻烦,衣服脏了就脏了,再买一件就是了。这钱,我出了。”
叶和凤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陆潮生与沈渡两人皆为她说话,也只好不了了之,她把话锋重新转到许纤尘的头上,“看见你就倒霉,你还傻站着不走干嘛,都说了不用你赔了!”
许纤尘却并没有走的意思,反而面向沈渡,微笑着说:“沈先生您好,我叫许纤尘,是一名香水爱好者,嗅觉特别敏锐,未来想成为专业的调香师。贵公司是我特别想加入与合作的团队,所以原谅我在这样的场合里跟您毛遂自荐。”
这些话,许纤尘早在内心不知道来来回回演练了多少遍,真正完全吐露出来,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还没等沈渡开口,叶和凤却在一旁重重的冷哼一声,说:“早就看出你这个丫头不是什么好人,果然心机深沉,另有其他目的。现在但凡自己鼻子敏锐的就想当调香师了?狗鼻子还灵光呢!”
周遭人再次哄笑,直到沈渡咳嗽两声,她才噤声,不敢继续往下说。
沈渡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女孩说:“沈氏的招聘条件你也知道,并不缺乏优秀的调香师,你只是一个并不专业的业余爱好者,我并不觉得你能给沈氏带来什么好处。你能想尽办法,走到这里,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不然显得我太不通情达理了。今天的发布会上,推出的新品‘最后一只玫瑰’,是由我重金聘请的法国著名调香师花费将近一个月的心血调制而成,现在就由你测评一下吧。只要你说的正确,我就可以特别考虑收了你。”
许纤尘心想,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眉眼含笑道:“你确定?”
沈渡说:“我是堂堂沈氏集团的小少爷,我说的话一言九鼎,再说了,这周围有这么多人为你见证,难道我会牺牲自己与集团的信誉诓骗你一个小姑娘?”
许纤尘一副浑然不怯场的模样,“那测就测。”
陆潮生在一旁始终端坐着,不发一言,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许纤尘的身上,心中静静的沉思,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她接下来到底想搞什么鬼,且在一旁看着吧。
这场发布会上推出的香水品牌,主调为玫瑰,有一个唯美的名字,叫最后一支玫瑰。是沈渡为了父亲的那道考题而写出来的答案。
沈渡把一瓶包装精致的香水递过来,并且补充了句:“如果评价不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不用勉强自己。”
现场没有闻香纸,许纤尘于是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在距离手腕十公分的地方喷了香水,手法娴熟老练,空气中很快就弥散了浓郁的香味。在香水挥发的过程中,每隔一会儿时间,许纤尘就会用自己的鼻子感受香水味道的变化。
过了好半晌,许纤尘信誓旦旦地答:“前调,柠檬与薄荷;中调,紫陈兰与玫瑰;后调,琥珀、麝香、檀香水。”
沈渡不置可否地说:“作为一名合格调香师,闻香是必不可少的技能之一,你能闻出这些,并没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
许纤尘并没有寄希望于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只在心里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答题:“前调开始就是可爱清新的味道,不会太甜,后调是自信的温柔,木味会变重。留香时间较长,喷两下,基本上一整天都不用再补。”
叶和凤捕捉到了一个细节,幸灾乐祸的问:“那中调呢?你怎么不评价?是评价不出来了吧?”
许纤尘说的慢条斯理,为了不让自己的措辞失准,“中调是理直气壮的玫瑰味道,不是粉俗的玫瑰,而是那种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才能闻到的清新纯粹玫瑰味。不错是不错,只不过在我看来这种味道不会很出彩,因为很单一。”
众人听了这话觉得好笑,都不敢相信似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是疯了吗?竟然敢质疑法国调香师的调香水平?
许纤尘继续说:“谈不上质疑。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一个调香师的审美与感觉自然也是不一样的,我只陈述我自己所感受到的,我私以为如果中调加入辛香料、黑加仑、铃兰、牡丹的话,或许会非常出彩,味道也会更加高级。”
沈渡一毕业之后就到家族的香水公司上班,虽身居要职,作为香水公司的负责人,但终归也只是挂了一个名头罢了,学习的多是经商之道与酒桌上的应酬文化,他对于刺鼻的香水并不感兴趣,到如今其实也对许多香料仍然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对于许纤尘提出的不同见解,他做出了自己的解释道:“这款香水是法国的著名调香师调的,使用的正是摩洛哥玫瑰。和普通的玫瑰相比,它的花瓣更多,颜色更艳,产量非常小,价值不菲,是玫瑰中的极品。倘若掺杂过多其他的气味,很可能就会大大破坏掉它的味道。”
许纤尘轻轻笑了下,说:“沈先生是商人,当然不能怪你不是特别懂香,市场上有很多牌子的香水,制造香水的材料就有两千种,而每一种香水更可用五十到一百种材料。掺杂其他花卉,不仅不会大大折扣,反而还能闻到簇拥在各种花卉中的玫瑰味,有如众星捧月一般,更加出彩。”
沈渡被她一语识破,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还有,沈先生刚才说,这瓶香水是用摩洛哥玫瑰做成的。其实并不对,如果我没闻错的话,这是大马革玫瑰。两者价格悬殊,大马革玫瑰相对摩洛哥玫瑰要便宜许多,却因为长相相似,极容易混淆,但实际上两者味道闻起来还是很有差异的。市面上也出现了很多商贩为了牟取利润,常用大马革玫瑰替代摩洛哥玫瑰的例子,至于你高薪聘请的调香师为什么要以次充好,这还得问过他才知道,我不敢妄自断言。”
许纤尘的评价就说到这里,一切都是实话实说,她自认为交了一份十分不错的答卷。
沈渡眉毛一拧,挤出一个“川”字。
叶和凤看到沈渡的脸色不太好看,忙出来帮腔,“你也太放肆了,一个服务生,谁给你的胆子,你不知道今天是这支香水上市的日子?还一股脑儿的挑出这么多毛病出来!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懂装懂,别有用心,一派胡言乱语,成心想搞砸今天的发布会!”
许纤尘纠正她道:“叶小姐,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本职并不是一名服务生,而是上海大学应用化学专业大四在读学生。我无意于搞砸发布会,刚才众人都看见了的,是沈先生叫我测评香水的,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评价分正面与负面,你当然有不接受的权利。等这批香水上市以后,市场会给大家最真实的反馈。只是到那时,一切也就迟了。我知道这支香水对于沈先生的意义是什么,我有独家的调香配方,我有足够的信心重新改造这支香水。”
叶和凤还想说什么,但被沈渡阻止了,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许纤尘,说道:“恭喜你,你入选了。沈氏现在的局面不算秘辛,你也应该有所耳闻,我们四个兄弟姐妹现在各自为营,我希望你记住今晚,你虽然入职了沈氏,但从今往后只能受我一人调遣,为我一人调香。”wWW.ΧìǔΜЬ.CǒΜ
紧接着他便吩咐下去,这支香水停止上市,等待团队进一步的进化与修改。
许纤尘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双眸一抬,眼神再次对上陆潮生。
这时始终旁观在一边的陆潮生完全没想到许纤尘能够在一个简单的考题中能表现得这么出彩,一时竟然有点佩服这个小丫头。到底是该说她聪明机智好呢,还是古灵精怪好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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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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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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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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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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