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仲那时候还小,却也记得媒体铺天盖地全都在报道这件事。可是碍于当年的媒体传播手段有所限制(网络尚未完全发展起来),时间一长,人们也就淡忘了。他不由感慨,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淡化许多事情,甚至人们都忽略了这么一位隐藏在人间的恶魔。
王申华固然可恶,最起码在苏仲看来,死不足惜,但是他当年敢假借朋友的身份侵害受害人,而且目标为年纪幼小的女性,怎么看都不像是1·12案的犯罪嫌疑人。
苏仲长叹一声,继续翻下去。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齐文山,这是一位所谓的“国学大师”,前几年国学热的时候,他曾经被捧上了神坛,各大院校的演讲、电视台媒体的报道,每天都应接不暇。甚至后来此人还出了几本书,常年摆放在新华书店的醒目位置,一时间被很多人称呼为“大师”。
这些人中,有政府官员、商界精英,他们一度视乔文山为座上宾;有院校学生、工薪阶层,他们则将乔文山奉为“偶像”,只有公安干警,没有当一回事。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国学大师,曾经是个怎样的人。www.xiumb.com
1997年,有一个男性报警,宣称被乔文山强暴了。但当时我国的法律对此还是一片空白,所以并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
近段时间,国学热逐渐褪去。乔文山这样一个针对于同性犯罪的“惯犯”,才是苏仲真正想要寻找的目标。
苏仲按照上面的地址,来到了赋明区建国路的一家国学馆。乔文山正是这里的馆长。工作人员殷勤接待了苏仲,并带他去了馆长室。
推开门,只见已然谢了顶的乔文山坐在了办公桌的后面,笑容可掬地站了起来:“欢迎欢迎。”
办公室三十多平米的面积,都是中式装修,虽显典雅,却略显俗气,苏仲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人,五十多岁的年纪,当初身上那股强装儒雅的劲头儿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暮气沉沉的生意人独有的精明之气。
乔文山热情地伸出手来,大力地攥住了苏仲的手使劲地摇晃着:“欢迎您选择了我们国学馆,我是这里的馆长乔文山。您放心,我们这里师资力量雄厚……”接下来就是叽里咕噜地一大通话。
看得出来,随着国学热的衰退,这家国学馆的生意并不好做,乃至于乔文山费尽唇舌。他以为苏仲是一位家长,有意向让自己的孩子在这里报名学习。
乔文山得意地指着博古架上的一些奖杯奖牌照片等:“您请看,这都是我以前得过的一些奖杯奖章,还有照片,你看,这是我去北大演讲的,这是清华。对,还有这边这个,浙大和复旦……”
苏仲对这些根本没兴趣,他冷冷说道:“我是公安局的。”
乔文山愕然一惊,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表情,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怔然许久,冲自己的下属示意了一下,让他先行离开了。待那人出去并且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后,乔文山颓然坐倒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多年了,你们还要来找我。”
苏仲不说话,只是拉开了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乔文山神情凝重,缓缓说道:“我何尝不想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啊?可是……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小时候,我偷偷看到了邻居家的老人和一个男学生在……回家后,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浑身就像着了火似的难受,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变得和别人不一样了。”
乔文山说到这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然后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长大后,我对于异性没有任何的感觉。在学校里,我喜欢我们班里的一个体育委员,他身上的肌肉很结实。每次打完了篮球,他古铜色的皮肤沾满了汗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我……我……我真的没办法控制住。”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乔文山的手都是颤抖着的。这在他看来,是难以启齿的痛,他似乎是咬着牙才说出来的这番话。
苏仲此刻才缓缓开口:“你应该有圈子吧?”
乔文山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仲踌躇片刻:“我的意思是……你平时怎么满足……需求。”这大概是他出生以来说得最艰难的一句话了。
乔文山摇了摇头:“我以前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他没有说完。
这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尽管他身上的羽毛并不干净,但他仍旧很爱惜。
苏仲问道:“难道你没有找过?”
乔文山犹豫许久,嗫嚅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我曾经有过一个……伴儿。”
“叫什么名字?”苏仲立刻变得警觉起来了。
“他叫廖伟科,也是长霞市人,以前是……是我的一个助理。”
乔文山当初风头正劲的时候,雇佣了廖伟科当他的助理,后来两人逐渐发展成了“情侣”关系。在外面,乔文山威风八面,所有琐碎的事情都交由廖伟科打理。但是在私下里,乔文山对廖伟科的话言听计从。
对于乔文山来说,廖伟科就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情感寄托,他不想让来之不易的“幸福”轻易溜走。
可惜后来,廖伟科骗了他三十万,卷走了钱跑掉了,至今不知所踪。
乔文山说到这里,懊悔地双手抱头:“唉,我不是没想过报警,但是我担心你们警察抓住了廖伟科,他狗急跳墙把一切都抖出来,那我也就完了。我……我真的不想这样啊!”
苏仲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他是犯罪心理学领域的人才,就连黄维扬教授都对他赞许有加。同性恋,似乎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敏感字眼儿。但是在苏仲的眼中,却和正常人无异。因为某些原因,他们的性取向在常人眼中是病态;但是在他们眼中,正常人也一样是“怪物”。
乔文山作为一个学术界的“骗子”,不值得同情。只是身为一个同性恋者,他的感情际遇又让人感慨。苏仲又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乔文山全部都一一作答了。除了这位叫廖伟科的,他没办法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离开了这家国学馆,苏仲马上给丁晴打了电话,请她帮忙查出廖伟科更多的详细信息。
丁晴正坐在工位上查询资料,接到苏仲的电话后,她有意调侃一句:“你什么时候打电话能不让我帮忙啊?”她的语气极为轻松,大概是和苏仲的误会消除了,她的心情很放松。
苏仲在那边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丁晴知道他的性格,笑道:“好啦,和你开玩笑的。我知道啦,帮你查就是了。”
“不是帮我,是帮你们。”没想到,苏仲还很较真地纠正了一下。
“呵呵。”随着丁晴嘲讽似的一声冷笑,电话挂断了。
丁晴看着手机,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记微笑。
“谁打来的?”
丁晴一抬头,竟然看到了邓毅爵。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邓毅爵来到了她的身边,匆忙答道:“没事,一个……朋友。”然后假装忙碌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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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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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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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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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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