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娇静静地躺着,右手却紧紧地抓住纪少瑜的左手。
她侧头望着他,发现他的肌肤粗糙了许多,尤其是手,还能摸到一些细茧子。
双眼下尽显乌青,眼里也布满血丝。
颧骨微凸,脸颊消瘦,从前光滑的下颚,也长满了青色的胡渣。
这一路走来,也不知他一个人经历多少风霜?
她在担心的同时,他何尝不在担心呢?
赵玉娇在心里微微一叹,柔声道:“这次回来还走吗?”
纪少瑜拉着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然后摇了摇头。
“既然钓不出大鱼,那便索性弃了鱼饵。”
“从今往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受欺负。”
赵玉娇知道他担心了,浅浅笑道:“你来晚了,没有看见我是怎么欺负她的。”
“不过是……一时大意,让她给推了一把。”
“说起来,她不可能知道我在凤鸾殿。”
“皇上让林恩把我接入宫中以后,我便没有出去过,就算有人怀疑,那也只会是宫里的人。”
纪少瑜眉头微动,宫里敢做这件事的人,不外乎两个。
他立即道:“放心,我会查出来的。”
赵玉娇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你们怎么会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纪少瑜微微颔首,沉凝道:“是出了点事情,不过不是我们,而是皇上。”
“这件事有些复杂,等回府以后我慢慢跟你说。”
“此次我带太子回来,对外会宣称我们遭到刺杀,以此反击谋划这一场阴谋的人。”
赵玉娇担忧地看向纪少瑜,询问道:“你这是要向蔡源宣战?”
纪少瑜冷嗤一声,淡淡道:“他一早就做了部署,我也是时候给他一次痛击。”
赵玉娇不知道纪少瑜要做什么,但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放下心来。
纪少瑜见赵玉娇虚弱无力,本想叫她好好休息,却发现她一直盯着他看,根本不愿意阖眼。
纪少瑜俯身,温柔地蹭着她的额头道:“怎么了?”
“别担心了,我回来了,不会再走了。”
赵玉娇摇了摇头,吞咽着嘴里的苦涩道:“不是的。”
“我知道你不会再走了,可是我想多看看你。”
“前天晚上,我做梦的时候,在梦里突然就不记得你的模样了。”
“我当时是被吓醒的,因为太害怕了,醒来的时候看着黑漆漆的房间,突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纪少瑜的手温柔地顺着赵玉娇的发,那柔柔的触感让他的心涌来一阵阵酸涩。
他知道,比起许多未经事的女子,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至少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来回奔走,更没有一跌不振。
可她在乎他!
既是在乎,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那些压在心里的惶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孔不入地侵扰着她?
自青海失踪消息传来的这些日子,她何曾好受过?
纪少瑜轻轻地将赵玉娇楼在怀里,他的温柔的臂膀结实有力,无声地给赵玉娇筑起一道堡垒。
赵玉娇轻嗅着他的气息,在与他亲密温存后,慢慢睡着了。
纪少瑜一直等到她睡熟了,这才给她掖了掖被角,走到正殿去。
……
燕沧澜已经打发燕奕辰回东宫去了,只有李盛和崔公公还候着。
纪少瑜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身青衫直裰还未换下。
可即便他面容憔悴,衣衫简朴,可当他冷肃的目光轻扫时,燕沧澜和李盛都略微感觉到一丝丝的局促感。
仿佛在这里,纪少瑜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掌权者。
纪少瑜看向燕沧澜,躬身行礼。
燕沧澜连忙扶着他道:“爱卿不必多礼,太子与朕说过了,若非为了照料他,你们早就入京了。”
纪少瑜微微颔首,也没有过多地解释。
他看向李盛,见李盛无声地点了点头。
纪少瑜清楚上一世皇上的死因是因为蛊虫,但这一世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怀疑蔡源给皇上下蛊,于是便道:“臣等行至云南苗疆,见有人因蛊虫而死。”
“臣在出京之前,调查过蔡源一党。曾得知原礼部尚书,获罪罢免的杨诺死在京城街头,死时腹胀如鼓,尸身不出三日便腐烂发臭,有蛆虫纷爬而出。”ωωω.χΙυΜЬ.Cǒm
“其症酷似苗疆蛊虫病,因此这才着急返京,怕蔡源以此来对付皇上。”
当年杨诺的死,燕沧澜不过才十三岁,也是略有耳闻。
他当时还怀疑过杨诺的死,可蔡源说是腹部积水所至,他便没有再过问。
想不到竟然是因为蛊虫病?
如此说来,那李盛刚刚给他把脉后,那凝重不安的神情,莫不是他已经中了蛊?
燕沧澜面色一变,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
“他竟然敢如此算计朕?”
纪少瑜拧着眉头,目光落在李盛的身上道:“还是没有找到别的解法?”
燕沧澜也看向李盛,目光深幽幽的,看起来很忐忑!
李盛面色愁然,轻叹道:“微臣还不敢肯定能不能解?”
“因为微臣在返回苗疆查探时,发现这情蛊分两种。”
“一种是常见的,通过伤口可传到男子的身上。”
“还有一种是女子以血养蛊,这种情蛊会认主,只能通过房事传到男子的身上。”
“女子若有孕,母蛊则陷入沉睡,与男子无碍。”
“女子分娩,母蛊自然死亡,男子的蛊虫也会殉情而亡。”
“微臣现在能做的,便是准备一副假孕药,暂时压制蛊虫,让皇上不受情欲的驱使。”
燕沧澜的目光里,满是冰冷的寒意。
他那薄唇抿了又抿,讥笑道:“那一日朕去玉芙宫,敏妃已经缠绵病榻好几日。”
“蔡源要算计朕,敏妃怎么可能还会有孕?”
“朕要是猜得不错,恐怕连敏妃自己也不知道,她被下了绝育药。”
“而她那伤了宫体的血,只怕被蔡源用来养蛊了。”
“真是好恶毒的用心,好精密的算计,让朕防不胜防!”
纪少瑜看向燕沧澜,狐疑地皱了皱眉。
他从不认为,燕沧澜对蔡敏雪有多深的情意?
可竟然还是着了道?
这让他有些不解,以及无语!
蔡家想要的皇子已经有了,皇上又何必要去宠幸蔡敏雪呢?
纪少瑜不能理解,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其间还掺杂着利用,在这样的情况下,燕沧澜竟然还能去和蔡敏雪颠鸾倒凤?
这简直……让他有些反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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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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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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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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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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