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好好养着,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赵弘瑀和颜悦色地宽慰着,眼底眉梢尽是关切。被他这么温柔地呵护许久,柳无瑕的脑子始终有些混沌,直到此时她才猛然记起自己还有一事,便试探着问道:“我可以去看看苍庚吗?”
“这个嘛……”赵弘瑀故意拖长了尾音,余光从杜若身上掠过,“阿碧啊,如今你身份已明,苍庚也就成了朕的女婿。外人看来,他与朕可就真真正正成了一家人,一家人说话不必遮遮掩掩,可这个时候若朕通融,允许你去看他,那别人会怎么想?别人会不会以为朕要偏袒他?一旦外人认定朕不够公允,那么即便之后苍庚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别人也会以为那些证据都是编造的,是朕有意徇私。为了苍庚的名誉,还是再耐心等一等吧。不过你放心,朕不会容许任何人刻意为难他,他在燕安府里很安全,你大可放心。”
赵弘瑀虽然言辞轻柔,但话里却透着一股不容质疑的迫力。柳无瑕尚未反应过来,杜若已经一步站上前,躬身拜道:“陛下圣明!陛下替犬子考虑周全,臣等哪里还会不放心?臣代苍庚谢过陛下体恤之情。”
“嗯。”赵弘瑀轻轻应了一声,表情却有些微妙,说不上是欣慰还是不满,“速速回去吧,照顾好朕的女儿。”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瞄了洛安昭一眼:“你留下,朕有话和你说。”
没想到赵弘瑀会单独留下洛安昭,杜若微觉不安,偷偷往洛安昭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见他正一脸平静地站着,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杜若本想伺机交代几句,然而圣意既下,此地不可久留,他只能默默以眼神示意对方绝不可造次,而后才与欢招等人一道退了下去。
待一行人走远,赵弘瑀收回视线,在洛安昭的脸上逡巡一圈。
“你胆子可真大,竟然敢随他们一道入宫。”
他的语调很轻,听不出是责备还是调侃,不过洛安昭倒也不在意。
“您见到令牌,肯定就会想到与我有关了,我躲着也没用。我为澄清真相而来,本就是大大方方的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口气,呵。”赵弘瑀一手指着他,嘴角漾起淡淡苦笑,“不像你父亲,倒是和朕年轻时颇为相像。”
“陛下在上,草民不敢高攀。草民谁都不像,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
瞧着洛安昭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赵弘瑀本该生气,然而心底却生出一丝好笑:“高攀?你高攀什么了?你的母亲是朕的姐姐,打断骨头连着筋。她若泉下有知,听你硬是要说这种六亲不认的话,会被你气死。”
“哦?陛下还知什么是六亲不认?”
洛安昭的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摆明了就是要刺到赵弘瑀的痛处。果不其然,洛安昭不是柳无瑕,面对他,赵弘瑀没有那么多的好脾气,很快就冷了脸。
“放肆!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知道。”仿佛是嫌赵弘瑀的火气还不够高,洛安昭偏要火上浇油,“陛下大人大量,还容不得人说实话吗?”
“你!”赵弘瑀显然动了怒,而这一切早就在洛安昭的预料之中。他利索地跪了下去,头却仍旧高高扬着,丝毫不畏惧对方投来的、杀意腾腾的眼光。
本以为赵弘瑀会破口大骂,然而两人只是沉默地僵持着,谁也没再开口。过了半晌,赵弘瑀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那方令牌:“你叔父就是这么教你的?!”
“这一切与叔父无关。在草民面前,他从没说过陛下的坏话,您不要冤枉他。”
骤然提到自己的叔父,洛安昭凛然的面上忽而露出一丝紧张。赵弘瑀敏锐地抓住了他那一扫而过的不安,随即冷冷笑了一声:“还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还知道不要牵连你叔父,看样子,你也没那么混球。”
说罢,他轻轻扬手,将令牌丢进了洛安昭的怀里:“你叔父给你的,还是你背着他偷来的?”
“有区别吗?”
“你说呢?”殿内无人,赵弘瑀竟然随意地坐在了台阶上,微微俯着身子打量着他。
被他这么直接盯着,洛安昭莫名有些心慌——他低估了赵弘瑀的威慑力,低估了对方炉火纯青地掌控力。赵弘瑀的眼神像极了不露声色、却早已势在必得的猎手,逼得他躲无可躲。
“杜大人常年去天清寺照看我们,叔父和我一直很感激他,听闻他的儿子遇上了麻烦,而且还是涉嫌杀人的大麻烦,我们都很替他担心。”洛安昭一口气说完,像是担心赵弘瑀不信似的,又提着一口气将腰板挺得更直了些,“草民句句属实,若有一句欺瞒,必遭天打五雷轰。”
“嗯。”赵弘瑀微微颔首,但脸上的神色仍旧很是神秘,看不出是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做了这么多年人主,每日面对的都是些老狐狸、小狐狸,早已练就一套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这倒像是你叔父会做的决定。”说着,他又恰到好处的顿了片刻,不出意外地在洛安昭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你……和苍庚很熟?”
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直接地发出这般疑问,洛安昭心头一惊。他素知赵弘瑀最忌讳什么,这个关头,自己自然不能透露出任何与杜苍庚交好的消息,以免好事做成了坏事,白白连累了杜苍庚。
“算不得熟。杜大人来寺里看望叔父,有时闲谈会聊起杜苍庚。他素来最疼这个小儿子,每每提到,都倍觉自豪。说得多了,叔父和我便对杜苍庚的品性有了些了解。这次听闻他的事,我们都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做那样的事,所以叔父才会着急把虎头令给我,让我入京找杜大人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解释得认真,可赵弘瑀却微微拧起了眉:“不必事事都拉你叔父出来给你做挡箭牌。”
龙颜易变,洛安昭也不知哪里说得不对,但见对方不悦,便戛然噤了声。
本以为赵弘瑀会再责备自己几句,没想到他只是盯着自己沉默不语,像是想透过自己的脸寻找什么。
过了许久,赵弘瑀收回视线,轻轻叹了一声。
“早些回天清寺去吧,省得你叔父悬着一颗心不踏实。”ωωω.χΙυΜЬ.Cǒm
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而又略显仓促地放自己走,洛安昭颇为意外,刚要起身,又听他缓缓言道:“清篱的府第朕一直空着,什么时候想回来,记得提前和朕说,朕会让人早早去打扫出来,好让人住着舒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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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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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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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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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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