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与太子无干,那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见到你一定得问个清楚,杜御医你向来不糊涂,绝不会让一个人稀里糊涂死在自家宅院里而毫无察觉。你老实和我说,你心里可有行凶者的名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对我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事关苍庚夫妇的性命,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尽管交给我。”
杜若并不是对谁都信不过的人,他之所以谨慎到令常人咋舌的地步,很多时候只是因为奉君侧的无可奈何,是前车之鉴的痛苦记忆。安歌的为人他清楚,看着对方主动伸出援助之手,他不由心生欣慰,言语间坦诚了许多。
“越王。”
“果然是他!”安歌似乎早有猜度,并没有露出过多的惊讶,“难怪这次他上蹿下跳,贼喊捉贼啊!”
“也是怪我大意了,姑息养奸才酿成今日之祸。”杜若点点头,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彻底摊了开,“犬子苍术之妻萧琴娘,曾是繁云楼的歌姬,与越王是旧相识。后来她被越王抛弃,幸得苍术出手相救,才侥幸留下一条命。苍术那孩子心地善良,对萧琴娘日久生情,不顾我们反对,执意取她为妻。婚后,苍术突发意外离世,我和苍庚曾怀疑过萧琴娘,却始终没有找到证据。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这个女子很有可能与越王藕断丝连,并没有全然断了联系。我本想将她送走,可苍庚劝我不可打草惊蛇,索性将她留下,并暗中监视,以便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唉,我们都低估了萧琴娘的手段,没想到她竟然将计就计,并成功绕开我们的视线,与越王暗中接头。罗姑娘搬过来之后,她定是察觉出了什么异样,便背着众人偷偷与罗姑娘来往,想要探查其中秘密。”
“那罗姑娘知道你们在查她的身世吗?”
“事涉天家,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敢向她本人透露一个字。”杜若坚定地摇了摇头,随即露出些许难以启齿的尴尬,“罗姑娘之前受了不少苦,若非苍庚出手相救,眼下只怕她早就冤死在随安县了。也因为这件事,她对苍庚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
“什么?!”安歌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又赶紧压低了调门,“这么说的话,那些传言……”
“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杜若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猜测。所谓逝者为大,尽管罗璧儿在这件事上确实有负于柳无瑕对她的信任,但人死灯灭,杜若还是在不影响案情的情况下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了许多:“罗姑娘是个自尊自爱的人,何况还与阿碧有姐妹之谊,所以只将那些感情藏在心里,苍庚不知情,我们也都不知道。但是,这点秘密不知为何被琴娘发现了。我怀疑琴娘就是借着这件事哄骗了罗姑娘,骗取了她的信任,而后设计让杜苍庚单独前去面见罗姑娘,又在二人见面前将罗姑娘毒害,最后佯装自己是目击者,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苍庚头上。”ωωω.χΙυΜЬ.Cǒm
听完杜若的解释,安歌只觉眼前一亮:“你说的这些话可有依据?若有的话,我这就告诉陛下去!”
“依据是有,你来之前我已经盘问过侍奉罗姑娘的婢女,我敢断定,真相与我所推断的应该差不多。不过只凭侍婢的几句空话,想要逼萧琴娘认罪伏法应是不可能。罗姑娘死于断肠草之毒,可我翻遍了院子也没找到那毒物的踪迹。燕安府一早就把萧琴娘带走了,我想再继续追查也无从下手。”杜若说着,眼神渐渐暗淡下去,末了猛一停顿,朝安歌深深揖了一礼,“安将军,事到如今我困顿于此,已是寸步难行,此事很有可能牵涉到越王,我们轻率不得,所以可否烦请你替我去查查萧琴娘?若能从她身上找到线索,这团乱麻立刻就能捋顺了。”
“既然你有头绪,我自然该鼎力相助。好,萧琴娘那边我去处理,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安歌信誓旦旦,略一思忖又问道,“杜御医,你说若是我们将这些情况先上报给陛下如何?我们有合理的推测,找到了另一个疑犯,便可暂时减除苍庚的嫌疑。如此一来,陛下或许还能网开一面,先把苍庚放回来。禁足在家总比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好吧?”
“不可!不可!绝对不可!”
听着杜若断然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安歌压抑了半天的情绪有些按捺不住:“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如此束手束脚?苍庚可是你儿子,你再不拼一次,他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杜若无心与他争吵,而是突然转变了话题,弄得安歌措手不及。
“我问你,你出宫前,陛下可有透露过他要找何人去审问苍庚?
“没有。”安歌摇头,不知他是何意,“依我看,陛下压根就没想审他。”
“这不就对了?陛下明显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依着他的性子,既知线索,必抽丝剥茧,把一切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哪会稀里糊涂定案?你说陛下喜怒无常,恐怕也只是想吓唬你一下,趁机探探你的底细,看看你是否也参与其中。这么看的话,当初我和苍庚刻意瞒着你,没有提前将罗姑娘的事透露给你,原是做对了。若你也提前得了信,估计此刻陛下也要对你生疑了。”
“他那么咋咋呼呼地试探我,对我还不够疑的?”听杜若如此解释,安歌终于明白赵弘瑀的举动为何如此反常,回忆起方才在中孚宫发生的一切,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的疑心不仅没少,反而越来越重。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洛太尉当初战死沙场未必不是好事,最起码保住了忠臣的名节,若那一仗他真的打胜了,回京之后等着他的将会是什么?功高震主,陛下能容他吗?”
“你怎么也说胡话了?”听他忍不住将积压于心底的愤懑吐露出来,杜若赶忙四下看了一眼,“你既知陛下心思深,有些话哪怕烂在肚子里都不能说!”
“我知道!我这不是……想起旧事,百感交集,一个没忍住才发发牢骚。要我说,这世上最了解陛下的人果然还是洛太傅,功成身退,落个清净。”
“太傅有他的苦衷,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样了无牵挂。”杜若并非冷血无情之人,被安歌勾起尘封多年的记忆,一阵心酸涌上心头,“陛下深知你我的关系,却还是让你来监视我,他的用意不言自明。所以,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绝不能有半点疏忽。尤其面对东宫和越王府,绝不要自作聪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要有数。依我看,陛下心里估计对案情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他想要的,并不是简单查明真相,而是想以此为诱饵,钓出一些耐不住性子的大鱼。方才我和你说的那些推测,一来没有板上钉钉的实证,二来牵连到越王,你想想,这种情况下,咱们贸然把矛头指向越王,陛下会怎么想?他会不会多心?万一越王一不做二不休再反咬一口,那陛下会不会认为我们是想趁机给越王泼脏水,好讨好东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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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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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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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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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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